依旧是比秘库其他区域更加浓重百倍、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岩石与金属在永恒重压下相互挤压摩擦发出的、令人疯狂的细微呻吟,如同大地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叹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饱含着足以致命的岩石粉末和离魂香剧毒的混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死亡的尘埃。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的边缘,距离那令人绝望的埋葬核心尚有数十丈距离、一片同样被巨大岩块封死的、结构相对松散的次级坍塌区域。
那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岩石永恒挤压声掩盖的挖掘声,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有节奏。
簌簌…咔…咔咔…
声音依旧很轻,如同某种啮齿类生物在耐心地啃噬着岩层,但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些。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细碎的石屑滑落声。
紧接着,金属与岩石的刮擦声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明确。
叮…叮…叮叮…
短促而清脆,带着一种独特的、精钢探针或小型鹤嘴锄反复凿击坚硬岩石的质感。每一次凿击都显得更加坚定,目标似乎更加明确。声音的间隔在缩短,显示出挖掘者的动作正在加快,或者说,他对前方的阻碍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在这片刚刚埋葬了一位守护者、另一位幸存者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废墟深处,在阮桀血肉湮灭、玉树艰难复苏的角落之外这神秘的挖掘者,如同黑暗中最具耐心的鼹鼠,正以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向着这片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岩石坟墓掘进。
烟尘依旧在玉树所在的角落缓慢沉降,如同灰色的、无声的雪。
她那只垂落在尘埃中的右臂,焦黑的掌心无意识地又蜷缩了一下。尺骨深处,混沌源痕稳定流转,温热的麻痒感如同新生的溪流,在重建的经脉中奔涌得越发明显,甚至带来了一丝微弱的、久违的力量感。空洞的眸子凝视着这只带来毁灭与新生、痛楚与奇异感觉的手臂,茫然的冰湖深处,那丝对“感觉”回归的微弱好奇,如同投入死水的第二颗雨滴,漾开了稍大一圈的涟漪。她甚至尝试着,极其极其微弱地想要动一动那根蜷缩的食指。
而在废墟更深沉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里,那断续的、谨慎的挖掘声,节奏悄然加快。
叮叮…簌簌…咔!
一声稍显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仿佛挖掘者的工具碰到了什么不同于岩石的硬物——也许是某块扭曲的青铜构件,也许是半截断裂的兵器残骸。这声音在死寂中格外突兀,如同暗夜里敲响的一声更鼓。
挖掘声,骤然停顿了一瞬。
死寂重新笼罩那片黑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岩石永恒挤压的细微呻吟,如同背景的低语,持续不断。
片刻之后。
叮…叮…
挖掘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的落点似乎偏移了少许,避开了刚才发出闷响的位置。动作似乎更加谨慎,却又带着一种确认了某种信息后的隐秘的兴奋?那挖掘的节奏,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变得稳定而坚定,一下,又一下,如同死神的秒针,在永恒的重压下,精准而执着地敲打着这片死寂墓园的寂静,也敲打在无形中维系着玉树生机的阮桀那高度警惕的意念感知边缘。
玉树右臂的麻痒感越发强烈,新生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在干涸的河床中试探着流淌。而废墟深处,那停顿后又响起的挖掘声,则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刺破了短暂的宁静,预示着更深的危机,正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