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兀响起的、带着慵懒戏谑的年轻男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让废墟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正准备仔细搜索这片乱石区域的狄人士兵们动作一顿,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在清冷的星辉与残余的火光映照下,一个身着华贵狄人贵族服饰、外罩黑色狼裘披风的年轻男子,正悠闲地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立于不远处一块较高的断墙残骸上。他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下方如临大敌的士兵们。他腰间悬挂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马鞍旁还挂着一副精致的强弓。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余骑沉默无声、装备精良的护卫,这些护卫的气息远比慕容坚手下的普通士兵更加精悍冷冽。
“拓……拓跋少主?!”为首的狄人百夫长看清来人,脸色猛地一变,语气中带着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连忙收起兵器,躬身行礼。其他士兵也纷纷跟着行礼,显然对这年轻男子极为敬畏。
拓跋?凌云在藏身处心中一动。这是狄部中与夏侯、北宫齐名的大部族!此人被称为少主,身份定然尊贵。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被称为拓跋少主的年轻男子——拓跋野,轻轻一夹马腹,白马优雅地向前踱了几步。他目光掠过那些士兵,最终落在为首的百夫长身上,语气依旧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在问你们话呢,百夫长。慕容坚就是这么教你们行事的?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就为了抓几只无处可逃的小老鼠?”
百夫长额头见汗,连忙解释道:“回禀少主,末将等奉慕容将军之命,追捕从营地逃脱的要犯,据线索他们逃窜至此……”
“要犯?”拓跋野眉毛一挑,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是几个被沙暴冲散、侥幸未死的可怜虫?其中还有大晟的皇子和女人孩子?慕容坚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勤勉’,连这种小事都需要劳动他麾下的精锐深夜出动了?”
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十足,那百夫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
拓跋野不再看他,目光仿佛无意般扫过凌云等人藏身的那片乱石区域,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罢了,既然你们公务在身,我也不便阻拦。不过……”他话锋一转,“这片观星台遗迹,怎么说也算是我狄人先祖留下的古迹,若是被你们这般粗手粗脚地拆了,岂不是可惜?要找人也得有点章法,别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去,帮慕容将军的部下们‘规整’一下搜索范围,别碰坏了这里的石头。”
“是!”他身后的护卫齐声应道,声音冰冷。随即,十余骑散开,看似在协助搜索,实则隐隐将慕容坚的士兵驱离了凌云他们藏身的核心区域,并且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几个关键的搜索路径。
那百夫长脸色难看,却又不敢违逆拓跋野,只能咬牙命令手下:“都听见少主吩咐了?仔细点搜!别毛手毛脚!”
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拓跋野的出现,以及他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干预,暂时缓解了凌云等人的危机,但也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或者说,他有什么目的?凌云心中飞速思考。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还是另有所图?
躲在石缝中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外面的搜索变得“文明”了许多,拓跋野的护卫们像是在监督,又像是在限制慕容坚士兵的行动范围。折腾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几乎将废墟其他地方翻了个遍,自然一无所获。
“百夫长,看来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啊。”拓跋野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许是趁着沙暴,早就跑远了吧?你们是不是该去别处找找了?毕竟,耽误了慕容将军的正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那百夫长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那片被拓跋野护卫“保护”起来的乱石区,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一挥手:“撤!去别处搜!”
慕容坚的士兵如同潮水般退去,火把的光芒逐渐远离。
废墟中,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拓跋野及其护卫,以及藏身暗处的凌云等人。
拓跋野并未立刻离开。他骑着白马,缓缓来到凌云他们藏身的乱石区附近,目光仿佛能穿透岩石,轻笑着开口道:“几位,戏看完了,是不是该出来见见面了?这戈壁夜里风大,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凌云心中一凛。看来刚才的援手并非偶然。
既然已被点破,再躲藏也无意义。凌云深吸一口气,率先从石缝中走了出来。苏玉衡、柳青岚等人也相互搀扶着,警惕地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