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灵的意念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那句“九死一生”如同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八角大厅内,唯有核心晶体投射的宏大星脉地络图在无声流转,映照着三张年轻却决绝的面庞。
“我来。”凌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他向前一步,目光越过那复杂的全息图景,落在大厅中央那悬浮的核心晶体上。“告诉我,居中调度,具体需要做什么。”
“凌云!”苏玉衡失声喊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不行!你的伤……”
阿箐也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凌云哥哥,你会死的!”
“总得有人去做。”凌云轻轻挣开苏玉衡的手,转头看着她们,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却更有一股磐石般的坚定,“苏姑娘,你通晓医理,对能量脉络感应敏锐,操作那些仪器、监控能量流转非你莫属。阿箐,你年纪虽小,但心细机灵,熟悉地气,可以辅助苏姑娘,同时注意塔身结构变化。外面那个东西,”他指了指青铜巨门的方向,那里正传来愈发猛烈的撞击和腐蚀声,“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这是唯一的机会。”
塔灵的意念再次微弱地响起,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是悲悯:“……居中者,需立于‘星枢之位’,即高台仪轨中心。以己身为桥,引‘地枢之令’与‘天星之镜’调和之力,心念沟通‘镇龙谱’所显星脉图,引导残存节点能量,汇聚于此塔,再经汝身转化,冲击‘归墟之眼’,加固封印……期间,狂暴的地脉能量与‘墨源’反噬将直冲汝身,若无坚韧意志与……些许天命护持,顷刻间便会心神俱碎,肉身崩解……”
全息图景中,高台仪器中心那悬浮的多棱面晶体下方,亮起了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光圈,那便是“星枢之位”。一条条光路从塔基、从全息图中显示的残存青金光点(包括“镇沙祠”)延伸而出,最终都汇聚于此。而在冲击“归墟之眼”的路径上,代表着恐怖能量反冲与“墨源”挣扎的猩红与漆黑波纹,令人触目惊心。
“我知道了。”凌云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那卷银灰色的“镇龙谱”郑重地交给苏玉衡,“苏姑娘,这个交给你。塔灵说需要心念沟通星脉图引导能量,我立于星枢之位,需全力应对反冲,恐难分心精细操控。你对能量敏感,或许可以尝试在外围配合‘镇龙谱’,帮我微调能量汇聚的节奏与路径。”
他又将青铜镜和守陵令握在手中,这是调和地脉与天象的关键“钥匙”,必须由他带入星枢之位。
苏玉衡接过尚有凌云体温的“镇龙谱”,银灰色的丝帛沉甸甸的。她知道凌云此举不仅是分配任务,更是将部分生死攸关的责任托付于她。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压下眼眶的酸涩,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全力。”
“阿箐,”凌云看向小女孩,“你帮苏姐姐看顾好周围,尤其是注意那些仪器的变化和塔身的异常响动。若有不对,立刻提醒。”
“嗯!”阿箐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小脸绷得紧紧的。
塔灵的意念更弱了,仿佛随时会消散:“……开始吧……塔之残力,尚能支撑……一柱香……”
一炷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没有时间再犹豫或伤感。凌云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火烧般的疼痛,一步步走向高台,踏上了那个散发着微光、仿佛由星光编织而成的“星枢之位”。站定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让他呼吸一窒。
他将青铜镜和守陵令分别置于左右掌心,依照塔灵之前传递的模糊法门,尝试静心凝神,去感应、调和两件古物中蕴含的不同性质的力量。青铜镜传来清冷高远的星辉之意,守陵令则涌出厚重沉稳的大地脉动。两者起初格格不入,但在凌云强韧意志的斡旋下,开始缓慢地、艰难地产生一丝丝交融的迹象。
苏玉衡也立刻行动起来。她快速走到高台边缘一处布满刻度与晶体的控制面板前,尽管对其上的古老符文一知半解,但凭借医者对经络气机的理解,结合“镇龙谱”投射的全息星脉图,她能大致判断出哪些晶体沟槽代表能量通路,哪些仪表可能显示着节点连接状态与能量强度。她将“镇龙谱”摊开放在手边,目光在现实仪器与全息图像间飞速切换。
“阿箐,注意听塔身各处的动静,特别是承重的梁柱和墙壁连接处!”苏玉衡吩咐道。
“好!”阿箐立刻像只警惕的小鹿,竖起耳朵,同时紧张地环视大厅的八角墙壁与穹顶。
“……引动……节点……”塔灵最后的意念如同游丝。
凌云勐地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与两件古物的感应,并通过它们,尝试去“触碰”全息星脉图中那些闪烁的青金光点。他想象自己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桥梁,一端连着大地深处残存的脉动,一端连着苍穹之上渺远的星辉。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与沉重的压力。但渐渐地,一丝微弱的、清凉的能量,如同遥远山谷中淌出的溪流,顺着星脉图中一条极其纤细的光线,蜿蜒而至,注入他脚下的星枢之位——那是来自“镇沙祠”净化节点的支援!虽然微弱,却纯净而稳定,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星脉图中,其他几个残存的青金光点,也陆陆续续地,断断续续地,输送来或强或弱、性质各异的地脉能量。有的灼热,有的阴寒,有的厚重,有的轻灵。这些能量未经调和,杂乱无章地涌入星枢之位,冲击着凌云的身体和意识。
“呃!”凌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混乱能量撕扯着。手中的青铜镜与守陵令光芒明灭不定,调和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能量涌入的狂暴。
“能量冲突!节点三、七输出不稳!”苏玉衡紧盯着全息图和仪器面板,急声喊道。她看到代表凌云所在位置的光点正在剧烈波动,而连接几个残存节点的能量线条光芒闪烁,极不稳定。她尝试着,依据“镇龙谱”上星脉的流转规律,以及自己对能量平衡的直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调节面前控制面板上几个对应节点的晶体滑块。
“卡哒……嗡……”
仪器发出细微的响应,全息图中,节点三和节点七输出的能量线条稍稍平顺了一丝,虽然依旧杂乱,但冲突稍减。
凌云的压力顿时轻了一分,他抓住这喘息之机,全力催动青铜镜与守陵令,加速调和涌入的能量。渐渐地,一股相对稳定、融合了地脉厚重与星辉清冷的澹金色能量流,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成型,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旋涡。
然而,好景不长。塔外的“墨源”似乎察觉到了塔内正在凝聚足以威胁它的力量,攻击陡然变得更加疯狂暴烈!
“轰!轰!轰!”
巨锤般的撞击声连绵不绝,青铜巨门向内凸起变形,门缝处渗出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黑气。整个塔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穹顶的照明晶体光芒狂闪,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一些早已停止运作的仪器,竟冒出了火花,发出“噼啪”的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