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指甲深深掐进太庙的香案,木刺扎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苍白的脸,像一张被揉皱的宣纸。
杨嗣昌的奏折摊在最上面,“许以朝鲜岁贡全归之” 的字样被泪水洇得发蓝,似是在嘲笑他这个天子的窘迫。
“毛承克……”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床咬得咯咯作响。
三个月前,他还在为丁启睿能牵制东江军而沾沾自喜;
可现在,后金的铁蹄都快踏进德胜门了,他却要放下所有身段,去求那个 “私据朝鲜” 的 “平虏伯”。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捧着刚拟好的圣旨,战战兢兢道:“陛下,再迟…… 再迟通州就守不住了。”
圣旨上 “特令毛承克节制辽东、朝鲜军务,许其自行募兵筹饷” 的条款,几乎是把大明关外整个都送了出去。
崇祯猛地抓起圣旨,朱笔在 “自行募兵” 四字上反复涂抹,墨团叠着墨团,像一块化不开的心病。
“他要是趁机反了怎么办?” 他突然嘶吼,“当年的安禄山,不就是靠着边军兵权反的吗?”
王承恩扑通跪下:“陛下,眼下要紧的是退敌啊!东江军就算有反心,总比后金兵破城要好!”
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密报,“奴才已让人查了,毛承克的家眷还在金州,他要是敢反,咱们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住口!” 崇祯打断他,却一把抢过密报过了半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突然说道。
“传旨。” 崇祯的声音透着疲惫,“封毛文龙为东江伯,赏蟒袍玉带;另,着其子毛承斗为金州千户,即刻送京教养。”
王承恩一愣:“陛下,这是……”
“人质。” 崇祯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要兵权,朕给;他要岁贡,朕也给。但毛家必须有人质留在朕身边。”
圣旨发出的第三天,杨嗣昌又递来急报:“东奴兵已至卢沟桥,京营兵哗变,抢了粮仓就跑。臣恳请陛下,速催东江军北上!”
崇祯把急报摔在地上,看着殿外飘落的雨丝,突然笑了,他这个天子,到头来竟要靠一个外将的儿子来保命。
而此时的金州,毛文龙正和毛承克一起看着那份封他为东江伯的圣旨。
赵守忠在一旁急道:“大帅、少帅,陛下这是明摆着要扣二公子当人质啊!万万不能答应!”
毛承克自然是不愿意弟弟去北京以身犯险的,这时不由的望向了毛文龙看他能有什么主意。
毛文龙手指摩挲着圣旨上的 “东江伯” 三字,突然笑了:“他要人质,我就给个‘人质’。”
他转身对亲兵道,“挑个眉眼像我儿子的孤儿,穿上锦袍,让人带回北京。”
“大帅,这要是被识破了可就不好办了!”赵守忠惊的大呼。
“识破了又如何?” 毛承克接过话头。
他指着舆图上的山海关,“等毛永诗堵住了皇太极的退路,崇祯还敢动咱们的人?”
毛文龙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陛下不过是好面子罢了,他现在什么处境自己不知道?他不敢真对咱们东江镇怎么样的! ”
十日后,传旨太监带着“毛承斗”回到了北京。
崇祯眯着眼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半天,问道,“人可没有错?”。
“回陛下,此子族谱身碟都查验过没有问题。”
崇祯冷笑一声,“这些东西要准备起来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