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八月初六，大凌河城头的夯土墙还未完全干透，祖大寿的靴底蹭过墙沿，带下一块拳头大的土块。
何可纲望着城外如黑云压城的后金旌旗，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甲胄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
昨日，皇太极的两万大军在突破十三山堡后很快便兵临大凌河城下。
如今，祖大寿两人已经被牢牢的困死在这座才刚修到一半的城池里。
“复宇，你看这护城河连河水都还没来得及引进来，怎么防得住鞑子？” 何可纲指了指干涸的河道，接着他又说道：
“还有城外挖了一半的壕沟连战马都填不满，拿什么挡鞑子的铁蹄？”
祖大寿没有说话，转身望向城内，看到城内两万民夫正顶着烈日搬运砖石，孩童的啼哭混着监工的呵斥声此起彼伏。
“当年在宁远，袁督师用红夷大炮轰退努尔哈赤。如今咱们有什么？”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在城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只有五千老弱病残，和半拉子城墙！”
他的话其实有些夸张，首先他的城头也是有大炮的，只是可能数量比不上当年的宁远，再一个他手上也不是五千老弱病残，而是正宗的辽东边军。
不过从他的话里任谁都听得出，祖大寿绝对是怨气冲天。
何可纲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复宇，你我两人抱怨归抱怨，但城还是得守呀！再说了外面不是还毛总兵在牵制鞑子吗？”
“毛承克？” 祖大寿冷笑一声，“他在十三山堡玩了手诈败，倒是跑了个利索，现在指不定躲在哪看咱们笑话！” 。
“不管怎样，他也是咱们现在唯一的机会了。” 何可纲其实心里也拿不准能不能希望寄托在毛承克身上，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城下突然传来惊呼。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后金士兵正用土袋填埋壕沟，前排的盾手已逼近城墙二十步。
祖大寿猛地将一掌重重拍在城墙上：“承渠，你守城头，我带骑兵出城迎战！”
“不可！” 何可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鞑子有两万骑兵，你带千人出城无异于送死！”
祖大寿甩开他的手，大声道：“那你说怎么办？在城里等死吗？”
何可纲望着祖大寿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当初在北京城下，这人也是这样红着眼私自带兵撤回锦州，直到袁崇焕的书信送到。
两人共事已久，彼此都非常了解对方。
知道他意已决，何可纲松开手，从腰间解下酒囊扔过去：“喝一口。”
祖大寿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灼得他眼眶发酸。
“承渠，” 他低声道，“如果我死在城外，你带着大家降了吧……”
“放屁！” 何可纲一拳砸在城墙上，土屑簌簌落在甲胄上，“当年在遵化，赵率教战死后，你说过什么？‘关宁军没有孬种’！现在你想当孬种？”
祖大寿猛地转身，赞道，“好，袁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那就让咱们兄弟二人在这大凌河尽忠吧！”
说罢，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大凌河城下，皇太极的营帐之中。
皇太极正召集众将进行战前的准备会议。
“本汗吸取之前数次进攻大明坚城之经验，这大凌河城虽是新建，但守备完整，明军又有城头大炮相助，硬攻实非我军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