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这个理,毛总兵说的都对,但未免过于理想了,本官倒是想问问你,如果换成是你来平乱,你会如何来做?”此时洪承畴的话里竟带着一丝求教的意味。
事实上,如果能把西北治理好,谁又喜欢到这里来打仗?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最后还把这片土地打得的一个稀巴烂,最后只能让局势更加恶化,说起来最多只能治标不治本。
毛承克伸手接过亲兵递来的牛皮地图,抖开后重重铺在校场的石桌上,指尖划过陕西境内蜿蜒的黄河支流:
“我有三步平定西北之乱的方法,第一步,以工代赈。调民夫疏浚泾水、渭水河道,每日发半斗粟米。饥民有力气挖渠,就没力气举刀造反。”
洪承畴的眉头皱得更深:“修渠耗时数年,流寇可不会等,在说哪里来钱修渠?”
“所以第二步,分兵守要隘。” 毛承克从地上捡起几顶颗石子,沿着山脉走势排列,
“神一魁虽有三万人马,却如散沙。只要扼守住金锁关、萧关这些咽喉之地,截断其互相联络之道,不出两月,贼众自乱。”
他将一颗石子狠狠按在榆林城位置,“此处是三边总镇,需屯驻精兵,既是威慑,也是诱饵。”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有将领低声嘟囔 “纸上谈兵,谁都会讲!”
声音刚起就被洪承畴抬手制止。
毛承克见状,继续道:“第三步,开边市。西北缺粮,但羊毛、皮革、战马皆是好物。可与蒙古互市,用东江军的海盐、铁器换粮。再在西安设立官市,允许商贾运粮入陕,朝廷以盐引、茶引为酬。”
洪承畴摩挲着下巴:“互市需朝廷旨意,商贾逐利,怎会冒险入险地?”
“朝廷旨意,这就要看洪总督的手段了。” 毛承克嘿嘿一笑,继续道,“洪总督您要知道,商贾不怕乱,只怕没利可图。只要承诺战乱时派兵护商,何愁无人响应?”
似乎这么一听好像还有些道理,最关键的还都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咬咬牙也许就办成了呢?
于是校场陷入死寂。
洪承畴陷入了沉默,他承认之前是小看了毛承克,想不到一个武官居然也懂得治世之道。
毛承克却没给他思考时间,猛地一拳砸下去,在地图上划出弧线:“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停征剿饷。百姓喘不过气,再好的策略都是空谈。”
“停征?” 洪承畴终于变了脸色,“那军饷从何而来?”
“从商贾、从互市、从西北的羊皮与战马。” 毛承克一连说道都不带喘气的,
“若总督信得过末将,东江军愿先垫支十万两白银,用于疏浚河道与边市筹备。但需总督上书朝廷,许西北三年税赋自留,专用于民生。”
风沙依旧呼啸,却掩不住洪承畴急促的呼吸声。
他望着毛承克年轻却坚毅的面庞,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福建任上,也曾想过用这般 “不流血” 的法子治理海患。
有这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同意毛承克的建议了。
但最后他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毛总兵的想法是好的,本官深感佩服,但西北并不实用,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