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春田市从沉睡中苏醒，不同于平日的喧嚣，多了一份周末特有的闲适。
林承志向威尔逊牧师告假，理由是与同学艾丽丝·施耐德一同完成一项课外科学报告的实地考察。
威尔逊牧师听闻涉及学业，且对方是本地体面人家，虽然眉头微蹙，但还是勉强同意了，只是再次叮嘱“注意言行，尽早归来”。
林承志穿着宝蓝色长衫，外面罩着粗呢外套，向着位于春田市东郊工业区的施耐德机器工坊走去。
这次是艾丽丝正式邀请他参观她父亲的工坊。
工坊所在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硫磺味、金属切割的尖锐气味以及润滑油的厚重气息。
远远地，就能听到锻锤富有节奏的、沉闷的撞击声，蒸汽机带动传动轴和天车运行的轰鸣。
一座座砖砌的厂房耸立着，高大的烟囱不断向灰蒙蒙的天空吐着滚滚浓烟。
施耐德机器工坊的招牌是一块厚重的铸铁板，上面用德文和英文双语镌刻着名字。
厂房看起来有些年头，红砖外墙被熏得发黑。
艾丽丝早已等在门口。
她今天穿着一身深褐色工装裤和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皮质围裙，金色的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林！你来了！”爱丽丝迎了上来，声音在机器的轰鸣中需要提高音量才能听清。
“艾丽丝，谢谢你的邀请。”林承志微笑道。
走进工坊内部，声浪和热浪扑面而来。
高大的空间被纵横交错的钢铁桁架支撑，天车在头顶轨道上缓缓移动，吊装着沉重的铸件。
巨大的蒸汽机作为核心动力源，通过天花板上错综复杂的皮带和传动轴，将动力输送到每一台机床上。
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车床旋转，刨床往复，钻头轰鸣，锻锤起落，火花四溅。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屑和冷却液的味道。
一切都充满了原始而强大的工业力量。
“这边是铸造区，”艾丽丝充当起向导，大声介绍着。
“那边是金工车间，主要负责精加工和装配……
我父亲在办公室，他说等你参观完了，想和你谈谈。”
林承志点点头，目光扫视着每一台机器，每一个工艺流程。
他看到工人们正在加工一种结构复杂的金属部件，是某种往复式蒸汽机的连杆和曲轴。
“这是为本地一家纺织厂生产的蒸汽机配件，”艾丽丝解释道。
“我父亲一直想设计出效率更高、更省煤的蒸汽机，改进很困难。”
林承志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那台正在测试台上运行的、体型庞大的卧式蒸汽机。
汽缸粗壮，活塞往复运动，带动飞轮平稳旋转。
但在林承志这个来自后世的人眼中，其热效率低下，结构笨重，噪音和震动都很大。
“很强大的力量，”林承志评论道，转向艾丽丝。
“但是，艾丽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种动力，不需要这么庞大的锅炉和煤堆，就能让机器转得更快、更轻便？”
艾丽丝眨了眨眼睛：“不需要锅炉？那用什么？魔法吗？”
林承志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参观。
两人来到了工坊相对安静一些的设计室。
这里摆放着绘图板、规尺、计算尺以及各种图纸。
墙上挂着一些机械设计草图，其中一张引起了林承志的注意。
一个类似于内燃机的气缸和活塞结构草图，显然还处于非常原始的构想阶段。
“这是我父亲几年前画着玩的，”艾丽丝注意到林承志的目光。
“他听说欧洲有人在使用一种用煤气驱动的‘爆发式发动机’，但很不稳定，效率也低，他觉得没什么实用价值。”
林承志心中一动。
内燃机的技术在这个时代已经萌芽，只是尚未成熟，这正是他可以“引导”的方向。
参观完毕，艾丽丝带着林承志来到了卡尔·施耐德的办公室。
办公室位于厂房二楼，透过窗户可以俯瞰大半个车间。
陈设简单实用，除了办公桌和文件柜，就是各种金属样品和模型。
施耐德正伏在宽大的绘图板上，用卡尺和铅笔修改着一张复杂的图纸。
他穿着工装，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承志身上。
“施耐德先生。”林承志恭敬地问好。
“坐。”施耐德言简意赅，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他放下工具，拿起桌上的烟斗在手里把玩。
“艾丽丝带你参观完了？”
“是的，先生。非常震撼，让我对现代工业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林承志真诚地说道。
“嗯。”施耐德不置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