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像贪婪的巨兽，沿着破口不断吞噬着船体空间。
刺耳的警报钟声、蒸汽管道泄漏的嘶嘶声、船员声嘶力竭的呼喊、乘客绝望的哭叫……
“北京”号这艘钢铁巨兽，此刻正发出痛苦的呻吟，船身明显向左倾斜。
“堵住缺口！快！用防水帆布和木楔！”
“水泵！所有水泵全部启动！”
“妇女和儿童优先到右舷救生艇甲板集合！快！动作快！”
安德森船长站在倾斜的驾驶台，声音沙哑镇定地发布着命令。
他紧握栏杆、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透过舷窗，死死盯着左舷海面，那里除了翻涌的海水和一些漂浮的船只碎片，别无他物。
刚才一瞥的撞角，已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见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安德森低吼道。
这片海域的航图烂熟于心，绝无暗礁。
撞击的感觉，像是被某种……有目的性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林承志迅速退回三等舱区域，海水已经漫到小腿肚。
舱内的孩子们乱作一团，哭喊声此起彼伏。
“安静！”林承志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孩子们被震住了，停止了哭闹，惊恐地望着他。
“听我说！”林承志语速极快，清晰无比。
“船被撞了，在进水。
现在，所有人，跟我走！
记住，抓紧身边能固定身体的东西，互相搀扶，一个都不能少！”
林承志一把将瘦小的阿牛背在背上，用准备好的布带草草固定，拉起旁边吓傻了的赵石头。
“赵世兄，你力气大，帮忙扶着点他！”
林承志指着一个因晕船虚弱无力的孩子。
“俺……俺知道了！”赵石头在这种危急关头，北方汉子的彪悍被激发出来，用力点头。
林承志看向另外几个稍大些、还算镇定的孩子：“王世兄，李世兄，你们断后，确保没人掉队！”
“好！”
“明白！”
在林承志的组织下，这支小小的队伍竟然在混乱中维持了基本的秩序。
他们沿着倾斜、湿滑、晃动的走廊，艰难地向通往上层甲板的舷梯挪动。
不断有惊慌失措的乘客从他们身边跑过，撞得他们东倒西歪。
孩子们紧紧拉着手，咬着牙，跟着林承志的步伐。
中文教习陈先生衣衫不整地跑来，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慰：“承志！你……你们……”
“陈先生！快去协助其他人！我们能行！”林承志大声回应。
陈先生看着林承志的坚毅眼神，重重点头，转身去帮助其他舱室的乘客。
通往上层甲板的舷梯已经挤满了人，争先恐后，场面几乎失控。
哭喊、叫骂、推搡……人性的恐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让开！让老子先过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下面！”
林承志看着拥堵的通道，心沉了下去。
这样下去，不等海水淹没，踩踏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他目光扫视，看到旁边一条通往厨房的狭窄通道。
“走这边！跟我来！”林承志当机立断，带领孩子们拐进昏暗的通道。
这里果然人少很多，同样湿滑难行。
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上层主甲板。
外面的情形更加混乱。
海风呼啸，带着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
船倾斜得更厉害了，甲板上到处都是奔逃的人影。
船员们正在奋力释放救生艇，倾斜的船体和恐慌的人群让这项工作进展缓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