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一，年关将近，上海街头已有些许节日气氛。
公共租界南京路一家新开的德式面包房里，飘散着新鲜烤面包的甜香和咖啡的醇厚气味。
店面不大，装修雅致，顾客多是洋人和一些衣着体面的华人。
面包房的后间，是店主用于休息和存放物料的地方，此刻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一盏电灯发出稳定明亮的光，照亮了室内简单陈设：
一张方桌，四把椅子，一个存放账簿的小柜子。
林承志和苏菲·陈面对面坐在方桌两侧。
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以及几份看似普通的商业文件。
这是自去年十一月咖啡馆会面、林承志随后“闭门谢客”以来，两人首次面对面交谈。
地点选在这家由圣殿骑士团秘密控制的产业后间，安全性和私密性都极高。
苏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近乎透明，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这里很安全，可以畅所欲言。”林承志开口道。
“你上次的警告，关于‘王先生’，我收到了。谢谢。”
苏菲轻轻搅动着咖啡，没有抬头：“王庭录，盛宣怀的心腹幕僚，表面任务是协调联络，实际还负有监视和评估你的职责。
这是杜兰德从他在天津的渠道探听到的。
此人精明谨慎，但并不属于任何外部势力，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他被光明会或日本人收买。
他的立场，取决于盛宣怀和李鸿章的态度。
杜兰德让我设法接近他，获取关于速射炮项目的真实进展。”
“杜兰德和梅耶最近有什么新动作？”林承志问道。
“梅耶的金融干扰受挫后，变得更加阴险。”苏菲放下勺子，声音压低。
“他不再直接针对银行，而是转向供应链的更上游。
通过他在欧洲矿业和运输业的关系，对几种关键矿石和特种合金的出口许可、运输船期进行‘合法’的拖延和限制。
虽然你的备用渠道还能运转，但成本和不确定性都在增加。”
林承志眼神微冷。
这确实是更难防范的手段，利用了殖民时代的贸易规则和垄断。
“另外，”苏菲继续道。
“他加强了对你招募的外籍专家的调查和施压。
除了之前的恐吓家人，现在开始尝试直接接触和收买。
目标是那些有经济压力、或者对现状不满的人。
他已经接触过施密特，开出了三倍于你现在薪酬的条件，承诺帮他家人移民瑞士，并提供新的身份。”
“施密特？”林承志眉头一皱。
施密特是火炮身管加工方面的关键专家之一。
“施密特拒绝了。”苏菲很快说道。
“据他说，他厌恶这种手段，而且……他相信你正在做的事情更有意义。
但他没有报告这次接触，可能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我是通过监视梅耶的助手偶然得知的。”
林承志心中稍安，对施密特多了几分感激和警惕。
“杜兰德这边，”苏菲的语气变得凝重。
“他对我的审查和压力在持续升级。
那晚舞会的照片，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知情。
他不断要求我提供更具‘深度’的情报，特别是关于速射炮的具体技术参数、测试详情、以及你与李鸿章下一步的合作计划。
他暗示，如果我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组织可能会重新考虑我的‘位置’。”
苏菲抬起头，看着林承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所以，我需要一份足够分量的‘情报’，来巩固我的地位，争取时间。”
“你想要什么样的情报？”林承志直视着她。
苏菲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林承志面前。
“这是我根据杜兰德的期望，草拟的一份‘情报’概要。
你看看，是否……可以配合。”
林承志展开纸张，上面用英文写着：
“绝密情报：目标林承志，正计划通过一个名为‘北海贸易公司’的德国皮包军火商，为北洋水师秘密采购一批二手鱼雷艇。
据称这批鱼雷艇为德国海军退役的‘闪电级’，共六艘，单价低廉，但存在‘设计缺陷’。
林意图以此消耗北洋经费，并埋下隐患，削弱其战力。
交易正在秘密谈判中，中间人为前普鲁士军官汉斯·伯格，目前在汉堡活动。
预计交易金额约八十万两白银，部分款项已通过瑞士银行渠道支付定金。”
林承志看完，眼中闪过赞赏。
这是一份精心设计的假情报！
它具备几个关键要素：
1. 具有吸引力的目标：鱼雷艇是当时各国海军积极发展的新锐武器，价格相对低廉但潜在威胁大，日本和光明会都会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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