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她要么暴露自己,要么背叛林承志,彻底沦为组织的工具。
完不成,就是死路一条!
杜兰德这是要逼她做出最终选择,是彻底倒向组织,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还是……彻底与组织决裂,寻求林承志的庇护?
没有第三条路。
“为……为什么要这样逼我?”苏菲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愤怒和不解的泪水。
“我为组织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母亲已经……你们还要……”
“正因为你母亲的事,组织才对你格外谨慎。”杜兰德语气毫无波澜。
“血缘和情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组织需要的是绝对忠诚、绝对服从的战士,而不是心怀二意、可能被个人情感左右的隐患。
苏菲,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证明你和伊莎贝尔不一样。
证明你配得上‘拂晓之星’的信任。”
他站起身,走到苏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十四小时。从现在开始计时。
明天这个时间,我要看到我想要的东西。或者……”
杜兰德挥了挥手。
门口那名铁塔般的壮汉走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菲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
在她即将踏出书房时,杜兰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
“哦,对了,苏菲。忘记告诉你了。
你在剑桥读书的弟弟,最近似乎交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学业也有些下滑。
组织已经派人去‘关心’和‘帮助’他了。
希望他不要步他姐姐……和母亲的后尘。
家人的平安,有时候,也取决于你的选择,不是吗?”
苏菲浑身剧震,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杜兰德那张伪善而残忍的脸。
他们……他们连她在英国读书、她几乎从未对人提起过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都掌控了!
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被这狠毒的一击彻底粉碎。
她转过头,踉跄着走出书房,走下楼梯,走出这栋如同魔窟般的洋房。
傍晚的霞光将法租界的街道染成一片凄艳的红色。
苏菲独自走在街头,如同行尸走肉。
行人的喧哗,车辆的声响,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二十四小时。
弟弟的安危。
母亲的下场。
自己的生死。
所有的压力、恐惧、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苏菲彻底淹没。
她感到自己正在沉向无尽的黑暗深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外滩。
黄浦江上,轮船往来,汽笛声声。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破碎成千万点金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站在堤岸边,望着浑浊的江水奔流不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现,跳下去,一了百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弟弟惊恐的面容,母亲临终前复杂的眼神,林承志在安全屋烛光下向她伸出的手……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
不……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内衣的暗袋里,摸出那个林承志给她的、像怀表一样的金属求救信号发射器。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略微清醒。
按下按钮,他就会来吗?
他能对抗整个光明会吗?
他能保护她和她的弟弟吗?
她不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她的生命,和弟弟的未来。
江风猎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干了脸上的泪痕。
她死死攥着那个发射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内心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
是屈从于组织的威胁,去完成那几乎必死或必背信弃义的任务?
还是……赌上一切,向那个也许同样危险、但却给过她一丝真实温暖和尊重的男人求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黑暗,即将笼罩大地。
苏菲闭上眼,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眼中不再是迷茫和绝望,而是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用力按下了发射器顶部的按钮。
一下,两下,三下。
细微的、特殊的无线电脉冲,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堤岸栏杆上,望着江对岸浦东那片荒凉的滩涂。
消息已经发出。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命运,或者那个男人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