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枪一定响,第三幕枪一定响……”
康绍光脚步重重回荡在隧道中,耳边萦绕着这一句话。
已经不是佘凌那甜丝丝的声音,冰糖雪梨,煮软了的,换成了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沙沙的,仿佛喉咙里塞了锯末,议论的是弹弓,“拿弹弓给他玩,早晚打到人。枪一定响,枪一定响。”
“啊呀,小心!”
“不好意思。”
康绍光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连忙道歉,看清来人:“欧阳医生,是你。”
邱定国曾经的梦中情人,一头短发,发尾打薄,服帖地贴在颈后,邱定国的描述是:“像个蛋壳一样扣在脑袋上。”
自己当时笑着说:“有一点好像长泽雅美。”
欧阳圣蓝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刚刚向你招手的,以为你看到,居然走神,这可不容易啊。”
情报官失去警惕。
康绍光脸上发热:“‘枪一定要响’。”
话一出口,他不由得微微闭了闭眼,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是刺激太强烈了吗?
欧阳圣蓝噗嗤一声乐出来:“你也听到这一句吗?忽然间好流行,人人都在说。心脏病人开不出硝酸甘油,自己说没有药也罢了,放在家里,枪一定要响。”
康绍光脸颊抽动几下,这是什么样的阴间笑话?一个古怪的短句,很时髦,到处用,对吗?
而且我不是随随便便地听到,首发时正在现场,听了个新鲜的,热辣滚烫,当时部长侧边脸都绿了,自己的脊背也微微抽搐。
阿姨,你不仅把自己的人生过成小说,看世界也好像读小说,在你的眼中,人类社会就是一部篇幅巨大的小说,发展转折都是由写作技巧安排。
欧阳圣蓝想了想,咯咯笑起来:“佘凌吗?我记得她,很有想象力,可惜科室不同,不能经常见面。”
康绍光:确实少一点见面比较好,满脑子幻想,长久相处,智商会下降。
三个小时之后,晚饭时间,俱乐部吧台前,邱定国把杯子里的碳酸汽水一饮而尽:“不过瘾,想喝真的酒。”
康绍光笑道:“有心事?说来听听。”
邱定国乜斜着眼睛:“我这把枪,什么时候能响?”
康绍光如同给一只烧红的铁箍紧紧钳在头上:“你怎么也受了传染?”
每个人一定要说上一句,是吧?这几天从早到晚都听,不过两周时间,就成为战后流行语,wifi早已没有民用流量,却仍然传播这样快,仿佛旱季的野火,外面营区也就罢了,连基地内都人人要说。
邱定国微微一愣:“什么?”
康绍光左手蒙住了脸:“是我神经过敏。什么事情不高兴?”
“知道今天有人送给我什么吗?看看,是这个。”
“当”一声,一个金属罐敲在桌面。
康绍光拿起来:“利多卡因,你要做什么手术?”
“绍光你……”
康绍光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今天反应怎么这么慢?
“我明白了,难怪你不高兴。”
眼神朦胧,明明没有喝酒,却仿佛醉了。
邱定国面色发黑,如同中毒:“早知如此,不该结婚,如今成了大家的笑柄。”
康绍光笑了一笑:“这是谁?热心过头。”
脑筋一转:“从哪里拿到?”
邱定国张了张嘴:“什么情况?”
“两个月前,营区有一件失窃案,丢失一瓶利多卡因。”
“与我无关。”
“我知道,但是谁给你?”
邱定国嘴唇动了动:“不能证明这个是赃物。”
康绍光晃了晃喷罐:“保险盖去掉了,导管也安插进去,是用过的,丢失的那一瓶利多卡因,也是曾经用过,如果是当做礼品赠送,一般应该送新品,除非原本就是这样。”
邱定国嘴唇发白:“很重要的案件吗?涉及到人命?”
康绍光摇摇头,将气雾剂放回桌面:“单纯的盗案,并且也不是报到我这里,而是立案在国安局,知道报警人是谁吗?”
“哪个?”
“佘凌。”
邱定国原本的青黑的脸陡然涨红:“我不欠她的人情,这就还给她。”
站起身,将气雾剂揣进口袋。
康绍光一把拉住他:“你去见她,要怎样说?”
“哈罗,上校、中校,你们都在。”
邱定国转头一看:“何警官。”
康绍光视线越过何剑玉:“娄警官,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