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咧嘴就乐:“你们怎么不捐八斤？八一八，发一发。”
罗心世道:“罗树病了，我们物资也紧。”
张彪于是不再追问，转过头来:“你们两个呢？”
潘越微想了想:“两斤。”
张彪手攥圆珠笔，刷地画了一下，抬起头乐道:“蒋缇，就剩你了。”
蒋缇展开眉头:“昨天晚上捐过了。”
“什么？没想到你们这么热心，老早捐了东西。大永，小胜，蒋阿姨昨天就去你家帐篷？”
大永闷着头不说话。
小胜两眼望着蒋缇:“没有。”
“蒋缇你……”
不该忽悠人，明明没去，你说去了。
我还纳闷，怎么忽然之间，就转换心肠，菩萨一样，不等别人说，自己就去奉献，还当从前看错了你，其实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哪知道你竟然睁眼说瞎话，倘若不是小胜在，真给你蒙混过去，三十几岁的人，怎么好意思？
蒋缇面色一丝不变:“昨晚小胜来，吃了东西。”
小胜:“只有两只。”
两只蜂蛹。
起先只给一只，那碗又转一圈，回到她手里，见自己还站在那里，只好再给一只。
真好吃，咬破了，油汪汪。
蒋缇微微地笑:“总共才多少东西？这么多人要分。”
周坚点头，只那一小碗，三四十只，火堆边有十一个人，加上小胜，十二个，每人能吃多少？毕竟不是大战之前，婚礼赴席，敞开肚皮吃，务必把份子钱吃回来。
张彪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吃了什么？吃了什么？”
转过头来:“蒋缇，这是你的不对，不过两只蜂蛹，哪怕两小团都是肉，能顶那么大一个土豆？潘越微还捐两斤，你总不好比她再少。”
蒋缇低头喝水。
张彪大瞪着眼睛，盯了她半分钟，见她仍然一声不吭，紧紧皱起眉头:“要么你捐一斤，一斤总可以吧？再怎样紧，也不差这一斤土豆。”
又等半分钟，见蒋缇依然不说话，张彪狠狠跺脚，转身狂风般出去了。
过不多时，哨声又响，大家起身向外走。
纪城凑在蒋缇身边:“你今天得罪了队长。”
蒋缇慢悠悠地说:“要让他满意，我就只剩骨架。”
下午四点多一点，张彪匆匆在山路上走，前方就是营区，张彪伸长脖颈，在的吧？应该在的吧？听老耿说，每天差不多这时候回来。
“佘凌，佘凌在吗？”
木架前，一个人转回头来:“谁呀？队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张彪直直地望着那粗糙的架子，我是来受刺激的。
一头鹿！
一头小鹿！
刚刚开膛破肚，倒吊在那里，正在割取内脏，一只金属盆放在下面，滴滴答答，已经流了大半盆血。
转过脸来，一个小女孩站在旁边，眼睛红红的，满脸悲伤。
佘凌笑了笑:“你说这个么？一只麂子，真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张彪走上前来，提着后腿掂了掂:“足有三四十斤。”
佘凌笑嘻嘻:“是的吧？”
毛重五十六斤，肉和内脏总有二十斤，就是为的这个，不用每天带肉，天天都有猎物，说起来也挺怪的。
“麂子么，好东西，大补元气，顶适合红烧，直接烤来吃也好，倘若有砂锅，添足了水，调小了火，慢慢地炖，下雪天，吃这么一锅清炖鹿肉，通体暖和。”
雪片，不知何时又飘下来，一片一片，落在装鹿血的盆子里，碰到冒着热气的血液，倏忽便消失不见。
张彪的视线紧随着那雪花，直钻进鹿血里面去。
佘凌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找一只砂锅。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是为什么来着？啊，我过来是同你说，耿新受伤了，队里正在给他捐款。”
“哦，你们有心了。”
“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已经不在队里。”
“可是蒋缇还在，今天我问她，她居然一毛不拔。凌姐，你要劝劝她，毕竟是同事，耿新早晚要回来，到那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了怎样说话？你不在队里，自然不怕尴尬，蒋缇还要继续做，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佘凌右手握着一把尖刀，似笑非笑看着他，片刻之后，说道:“别人能拉下面子，我们也能。”
每个傍晚，每个傍晚都是精疲力尽，蒋缇遥望前面的营火，支撑自己向前走的，是家人的等待。
罗心世的头凑向她耳边:“今天你一斤不捐，真解恨，已经拿了我们那么多，凭什么还要捐赠？只是周坚没有理由拒绝，要我说捐四斤就好，他一定要捐六斤。虽然出一口气，你今后要留神，只怕给你小鞋穿。”
蒋缇微微地笑:“我们一向很配合，难道他肯客气么？哪里又有千年万世的江山？真以为是铁打的基业。”
罗心世眉心一跳:“怎么？你发现哪里不对？”
蒋缇笑道:“不用我说，你其实也猜得到，这个地方很难长久坚持下去。啊，那个人是谁？张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