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与其葬身狼腹,不如投案自首
“狼吃掉狐狸,狼吃掉狐狸。”
张彪往回走,肩膀发抖,脑子里嗡嗡直响。
虽然自小种田,但大战前的农村,许多年见不到狼,狼偷鸡偷猪,只是故事,至于伤人,更是遥远的传说。
夏天的夜晚,老人们坐在大槐树下,摇着蒲扇:“那一年冬天,特别冷,狼进了村,全村的狗都叫起来,给它咬伤一个老汉。”
因此中学里,读鲁迅的《祝福》,就觉得怎么这么惨?狼把儿子咬死了,不然守着那一片田产,很可以过下去。
如今末世,狼终于又出来了,吃晚餐的地方距离营地,只有二十分钟路。
张彪这时想起,老爷爷还说过:“狼特别恨狐狸,见到就要咬死,不过狼好傻的,只是咬死,不肯吃,就那么白白丢在那里,猞猁就不一样,吃狐狸毫不客气。”
仿佛是学了新式的教育法子,爷爷说完这些,想了一想,忽然接了一句:“这件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自己的妹妹容妞脱口而出:“不能挑食!”
张彪拍了一下大腿,倘若能再见到爷爷,自己要告诉他,世界不一样了,狼已经开始吃狐狸。
帐篷里,吃着盐水煮的兔肉,蒋缇问:“凌姐,明天还要进山吗?已经遇见了狼。”
而且狼在吃狐狸,这种突破常规的行为,让人感觉不安。
佘凌皱起眉头:“我也很纠结,之前就听到它们在叫,这一回撞到眼前来,不过我总不能困在这里,单靠你那一份收入,支撑不住的,好在我方才,整修了登山杖。”
蒋缇默然,只凭自己在农场的所得,不够四个人过完一个季度,而且大家都在猜,后续马铃薯会继续减产。
佘凌勉强笑一笑:“其实也未必那么恐怖,现在想一想,那只狼骨架虽然大,却好像瘦得很,皮包骨头,只怕没有多少力气。也幸亏有这只狼,不然张彪没这样容易死心。”
蒋缇点头:“这一阵已经不在外面吃肉,他还惦记着,想要自己也打猎。”
龙柏真道:“不愧是队长,头脑真好用,想到来借红茶,没有一头撞进山里去。不过我真的怕他打不到猎物,把红茶煮了吃。”
佘凌激灵一下:“真的哦,不是完全没可能,我方才竟没想到这个。”
只是不愿帮助张彪,而且也不想红茶太累,此时听母亲一说,才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
张彪这个家伙,想肉吃也想到眼睛发绿,那六百斤马铃薯,换大米,换腊肉,应该已经用得差不多,这一阵听说,手头很有点紧,中午拿着土豆,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饭,深入群众。
佘凌抱过红茶,一阵乱摸,红茶,不要离开我。
第二天,二月十一号,佘凌特意推迟时间,九点钟才上山,路只走了一半,红茶猛地窜了出去,在路中间俯低身体,低声呜呜地叫。
佘凌头皮瞬间发紧,高高举起登山杖,运气怎么这样差,又有狼?
半分钟后,前方腾腾腾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晃动着走来。
“王骁!你怎么出来了?”
陡然一声喊,王骁也颤了一下:“哎呀,是谁?凌姐,吓我一跳。”
“你要去哪里?”
“回营地。”
“投案自首?”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又没做什么,想先去找一下老康。”
佘凌上上下下打量他:“这两天你住哪里?”
王骁摇头:“可别提了,找了个山洞窝着,住过两个晚上,实在不能再忍,夜里狼嚎,远一声近一声,不知有多少,黑暗中几只绿色的眼睛,好像小灯泡,飘飘忽忽和我对视,幸亏火烧得还算旺,它们不敢进来,不然这些饿狼,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
佘凌设想那种场景,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自己好在都是白天进山,又点起篝火,安全感高一些,倘若在山里过夜,一个人真的会感觉恐慌。
望向他的背后:“好在物资充足,不然更难过。”
这么大的登山包,装了多少野营装备?单是压缩饼干,只怕就有十几二十包。
王骁咧嘴:“哪来得及带东西?当时太匆忙,那些人追着往我家里来,根本没时间收拾行李,拿起这个包就走,所有的药都在这里,绝对不能丢,将来翻身的本钱。凌姐,你平时总嫌弃我抽烟,幸亏有这个好习惯,口袋里装了打火机,不然的话,冻死在山里。两天没吃饭,只喝了一点水,多功能刀具是随身带着的,只可惜抓不到猎物,那些野鸡、兔子,从前面跑过去,一转眼就不见了,总算找到一点栗子、核桃,能对付一口。我这两天过得,苦啊!”
佘凌点头:“确实还不如回来。这两天大家议论,以为大约不过是经济赔偿,不会驱逐出营地,毕竟大家还需要药商。”
王骁搓了一下鼻子:“本来就是。当初找我来拿药,已经明确告诉他,过期两年,那老汉自己愿意。我的天,重度失眠,一个礼拜没睡觉,头疼得好像要炸开来,再不想点办法,自己会发疯。安眠药,医院大约还有一点,但一般人开不出来,找我买,就只有这种药,他知道风险的。为防万一,我也特意同他说,不对劲就停药,多喝水,还是出了事,能怪谁?”
佘凌眉头一皱:“你给他的是什么药?”
“速可眠。”
佘凌仰天叹气:“这种巴比妥类药物,中毒后要赶快洗胃,倘若大量喝水,会加剧中枢抑制作用,更糟糕了。”
药物中毒,均匀、适度多喝点水,是有用的,巴比妥除外。
王骁猛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
佘凌瞪大眼睛:“我以为你知道。”
当初侃侃而谈,很有一点专家的样子。
哪些药品保质期五年,连我都不很清楚。
这方面需求确实不紧迫,小智出品,全部最新日期,拿到外边来,顶多换个包装。
王骁匆匆下山,佘凌继续向林中走,按惯例巡查绳套,当来到第四个套索前,一摊橙红色的羽毛堆积在地面,亮蓝色的脸,沾了血迹,依然鲜明,仿佛点翠,有一种血腥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