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喆摸摸鼻子:“谁让你那样大手笔?这样的药,你也敢接。如果是成板的,还好说一些,铝箔板后面都印有名字,现在是可以开药片,不能证明,怎么能行?”
“你帮帮忙,干脆一点,我还要去烧尸体。”
“除非价格打成骨折。”
佘凌扎好门绳,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转身沿着山路,快步走下去。
“乐天,乐天,你在吗?”
宽阔的大棚内,声波撞击塑料膜,仿佛往来弹跳。
十几秒钟后,一个高瘦的人影从架子后面闪出:“在这里,是谁?凌姐!出了什么事?”
佘凌笑道:“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你。”
李乐天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这几天心惊肉跳。”
佘凌转头望着四面:“这是种的什么蘑菇?”
圆柱形一包一包,苍白的培养基。
“平菇,整个温室都是,那边还有种草菇和香菇,最近说,要找羊肚菌的菌种。”
“羊肚菌,好像有点贵。从前在超市,买的最多是金针菇。”
李乐天微微一笑:“金针菇啊,配肥牛是很好的,而且便宜,我买过最低九毛九一盒。”
佘凌看看两边,十几米外有人影活动。
她压低声音:“我今天听到,有人卖地高辛,开了盖的。”
李乐天立刻摆手:“嘘!”
左右瞄了瞄,拉着佘凌走向一角:“是郑昆鹏。我就纳闷,他为什么竟然肯大价钱开药?原来是打这个主意,难怪那一天早上,连讲两三次,‘一定把药带回来,给我看过再说’。看到药开了封,恨得不得了,当时就动手,我还罢了,林驰本来就病得不行,哪受得住?药又没了,气得要命,眼看越来越重。这两天出菇期,我白天晚上待在这里,不能回去,本来说好今天早上,妹夫送马铃薯来,现在还不见影子,不知怎么样了?”
佘凌脸上肌肉发僵:“也很有想象力了,用这样的办法倒卖药品。其实倘若能多换一点东西,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为什么不肯直说呢?”
李乐天犹豫一下:“他换来的那东西,我们都是不沾的。”
“是什么?”
李乐天微微摇头,闭紧嘴唇。
佘凌想了一想:“我去看看林驰。”
好容易找到那一座树枝骨架、防水布搭成的窝棚。
“林驰,在这里吗?”
等了一下,里面才有人哼哼:“嗯,是啊。”
揭开门帘,佘凌没有立刻进入,阳光射进,站在门前向里面望,一片灰扑扑,一个男人躺在地上。
将门帘搭在窝棚顶,佘凌走进去,空气沉闷,有点缺氧。
“你还好吗?没见你去送土豆,乐天担心你。”
林驰又哼了两声:“我快死了。你是……”
“乐天从前在电工队的同事,佘凌。”
“啊,我记起来。”
佘凌从他的脸上看到手上,两只手明显发胖,比之前愈发肿胀。
“你需要利尿剂,呋塞米或者螺内酯。”
“呵呵,就算有,也吃不到我嘴里。”
佘凌默默不语。
方才这句话,自己本来不该说。
看了她两眼,林驰笑了笑:“你已经知道了吧?地高辛。”
佘凌点点头。
“借我这一颗人头去开药。药很贵,我知道,不买药,我也能理解,但他不该这样,给了人希望,又狠狠砸碎了。”
对于李乐天,自己没得说,大姨子全看妹妹的面子,残存一点感情,照应自己。
这一次去医院拿药,李乐天当时就提出:“不吃药也可以的吧?这一阵看起来还好。”
郑昆鹏挥着手:“买药,一定买药!”
自己望着郑昆鹏,一股热泪涌出,还得是男人之间,兄弟情,平时虽然冷淡,关键时刻能做决定。
只要开出一瓶药,自己就感觉有了命。
哪知当天晚上,看到拆封的药瓶,郑昆鹏一拳就打在自己脸上。
“凌姐,我,我……”
右手紧紧抓住左面胸口。
佘凌飞快俯下身:“心绞痛吗?”
林驰眼皮向上翻,松开了手。
佘凌伸出手指,搭住他颈动脉,然后立刻按压心脏,一边朝外面叫:“有人吗?快找急救,这个人不行了。”
一分钟后,捏开他的嘴,做人工呼吸。
外面静悄悄,没有人答应。
半个小时后,佘凌站起身,现在要赶回蘑菇种植场。
走出帐篷,看到有人在树上贴一张鲜红的公告:严厉查禁大麻。
每个字都仿佛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