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微黑的女人的脸从厨房门探出来:“是啊，是啊，你们进去聊，很快就可以吃饭。”
苗喆手指沙发:“这边坐。”
佘凌坐在中间。
竹丹叫过“叔叔阿姨”，跑去阳台上。
童天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这些年怎么样？”
佘凌接过杯子:“除了有些憋闷，其实还好。”
在816基地，是藏在山里，出来营区之后，整天待在方舱中，出门就要穿防护服，好像宇航员行走太空。
转头向左右看:“你们都住在这家驿站？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童天月坐在她左边:“现在回想起来，还像一场梦。六月十六号那一天下午，大家越来越慌，我看到许多销售挤进茶水间，就也过去听，都在猜测核大战，制定预备方案，越是讨论，越是紧张，巴不得立刻下班。那一天晚上，我去超市，本来想多买一些东西，但食品多数卖空了，好在网购送了米面来。”
陶亮在她对面坐下:“第二天早上，看到公众号通告，当时就感觉不好，我们四个人，前一天就拉了个小群，这时候在群里一商量，不管公司怎么样，直接请假，打包好物资，开车就来仙女山，我们到了山上，手机信号全断。”
佘凌吸了一口气:“幸好你们当机立断，那一天上午，差不多十一点，断电断网，一切全乱了，汽车抛锚在路上，共享单车都不能扫码。”
童天月点头:“想一想都后怕。倘若我们犹豫不决，等到真正爆发才反应，就已经来不及。”
大战之后，避难者陆续上山，听她们谈起外面的情形，想到另一种可能，不由得胸腔发凉。
佘凌目光扫着四面:“你们真有眼光，这里布置蛮特别，有艺术气息。”
苗喆拖过书桌边的椅子:“这地方我从前来过，有一年夏天，全家来度假，加了老板微信，就是刚才那位冯老师，那天早上，紧急找她订房，转了三天的房费给她。”
佘凌哈哈地笑:“这笔钱花得太值了。”
比自己强得多，现金账户一分钱没有动。
面对0元购网文，实在脸红，自己还写过两篇的。
乐文迪从阳台上搬过另一把椅子:“你当年离开公司，做些什么？”
“凑合打工，维持生活。”
童天月道:“反正现在，也都没有什么意义。”
陶亮点头:“活得轻松些，现在看来，很聪明。我们这些年，拼命工作，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都炸成了灰？早知这样，我也及时行乐。”
佘凌看看自己的两边:“你们如今都做些什么？”
沙发上，自己左边是童天月，右边是空位，苗喆、陶亮和乐文迪，一字排开，坐在自己对面。
好像三堂会审。
苗喆道:“做了这么多年销售，末世也只能干老本行。”
童天月道:“我和房东一起，种一点地。”
佘凌上下看看她:“你做得动吗？”
虽比自己年轻一岁，但体力未必强过自己，童天月浑身上下，最能展现健康的，是她的脸，好像银盘，虽然肉比从前少些，但骨架圆，撑得起来。
至于身体，则细得好像玉米的杆子，袖口露出来的十根手指，一根根好像筷子。
童天月笑了笑:“毕竟农村出身，也还行吧。”
佘凌转向乐文迪:“你也做生意吗？”
乐文迪微微转开目光:“种地。”
佘凌看看她，又看看童天月。
“菜烧好了，快来吃饭。”厨房中，苗喆的太太招呼。
苗喆站起身，从阳台搬过一张折叠餐桌，铺展开来。
佘凌忙去厨房端菜，竹丹拿了筷子过来。
几分钟后，圆形餐桌上摆好食物，九碗热凉粉，一盘清炒莴笋，一盘蒜蓉油麦菜，五只玻璃杯，一个大玻璃瓶，里面淡黄色的液体，还有一只茶壶。
房门推开，两个六七岁的男孩进来:“奶奶，我们回来了。”
“快叫佘嬢嬢。”
苗喆道:“你们两个去书桌那里。”
佘凌转头对竹丹说:“你也去吧。”
苗太把四碗凉粉转到书桌台面:“我也在这边吃。”
童天月道:“一起吃吧。”
苗太摇头:“挤不开。再拨些菜就行了。”
陶亮拍着书桌椅:“佘凌，坐这里。”
其她人纷纷坐下。
大家都坐好之后，佘凌转头看了一圈，自己右边，是童天月，对面床上，坐三个人，左边的木椅上，没有人。
苗喆举起筷子:“先吃饭，再干杯。空腹饮酒，容易伤胃。”
佘凌夹起一块凉粉，好像皮冻一样，在筷子间颤颤巍巍，送进嘴里:“早就想吃这里的仙粉，今天终于吃到了。”
苗喆道:“红薯做的。”
佘凌笑道:“红薯凉粉是最好的。”
又吃莴笋:“又脆又嫩。”
一口气吃了半碗凉粉。
苗喆看看大家，给每个人都倒了酒，液体盖住杯底:“来来来，端起酒杯。末世五年，我们能重逢，上天的缘分，干杯！”
叮叮当当碰杯的声音。
佘凌抿了一点酒，清清甜甜，有一点地瓜香。
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苗喆两眼盯着佘凌:“你的气色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