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绍光坐下来，摘下帽子，扣在地面:“我是说佘凌。”
盛忠泉望着他:“真的是她么？”
康绍光笑了笑:“十有八九，否则卫冠英如今，哪里来的物资？话说这一阵事情忙，没顾得上关照阿姨，明天要过去瞧瞧。”
许如柏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放在一边，眼睛紧盯着玉米:“拿来的时候，生的还是熟的？”
“生的。你是说老品种？”
盛忠泉肩膀微微一抖。
许如柏闭上两眼:“我们把种子吃掉了。”
昭辉攒起眉毛:“找冠英姐再要一棵。”
康绍光眼睛盯住火苗，瞳仁微微地转:“不用。明天我直接去找阿姨。老许，拿两包压缩饼干。”
“她肯卖吗？仙女山那几家，我们去谈了几次，一定不肯卖，还说什么都是我们，把仙女山搞成这个样子，怎么全怪我们头上？明明是美国，发动核大战。”
康绍光笑道:“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该是肯的。”
盛忠泉道:“或者根本不用饼干。”
康绍光转过脸去:“政委，你与佘凌好久不见，不知她已经不是从前。”
盛忠泉动了动眉梢:“哦？怎么？”
康绍光咧开嘴角:“正在往半个曹操的方向发展，虽然应该轻易还不肯伤人，但绝不许别人辜负她。”
盛忠泉微微皱起眉头:“她这样并不好。啊，玉米已经熟了。”
许如柏拧开瓶盖:“这里还有最后一点蜂蜜。”
第二天，七月四号，蒋缇与潘越微搬一筐土豆到大棚外，刚刚放在地上，张彪就带了几个人过来:“上尉同志，你看看，只这么一点点土豆。”
蒋缇抬起头:“队长，你好久没来了。”
张彪看也不看她一眼:“那边忙，新开了地，两个人管三间大棚。”
捏起一颗土豆，高举在军官眼前:“瞧，还只有这样小一颗，女人拳头一样。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马铃薯退化得厉害，这山上的人，种过四年了。”
这可和人民公社时代不同，公家的田地荒芜了，自留地兴旺茂盛，蒋缇和潘越微，自己都了解，出了名的老实人，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天命难违。
上尉接过马铃薯，仔细瞧了瞧，确实小得很，又拿起一个看，表皮裂开了。
“总共有多少？”
张彪飞快转头:“都收完了吗？过磅了吗？”
“都在这里，现在可以过秤。”
上尉一挥手，几个士兵过来，七手八脚，一个个竹筐抬到秤上。
“四十八斤，五十二斤，四十九斤……”
张彪扯着脖子喊:“减掉筐重两斤！”
最后两个大棚收获总净重:一千一百七十三斤。
张彪转过身来，咧着嘴:“上尉同志，你看还要分成吗？种薯要三百斤，这边栽种的时候，还有七个人一起干，也要拿一份，这两位女同志，还能落下什么？尤其蒋缇，家里四口人要吃饭，全靠她一个劳动力。”
推着蒋缇到上尉面前。
蒋缇侧过脸去，望着地面，不说话。
上尉看着蒋缇，神色间一丝挣扎，转而面对张彪，果决地说:“不必再留种薯，全转种红薯，我们带走一半，余下你们分。药厂培植青霉素，需要马铃薯，我们用青霉素，同周边交换食品。红薯产量高，坚持一下，到下次收获，食物就会充足。”
张彪呲牙咧嘴，看着士兵们将土豆装袋，再次过秤，一袋袋扛走。
张彪的大脚板在地上啪啪地拍，士兵们终于走得不见影子，他仰天长嚎:“六百斤！一下子就这样没了！”
蒋缇望着他:“还有五百七十三斤，怎样分？”
张彪定定神:“我拿一百斤，调去那边的七个人，每个人拿三十斤，余下二百六十斤，你们随便分。”
“这不公平。三个月来，马铃薯田都是我们照管，你们只是最初参与，我和潘越微，每人要二百斤，余下你们拿走。”
张彪狠狠瞪着眼:“不行！”
蒋缇两条眉毛渐渐竖起来:“不如我去对上尉说，全部马铃薯都捐献，他一定很高兴。”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一家人不怕饿死么？还有潘越微，你居然也赞成？”
潘越微笑一笑:“我反正有固定口粮。”
蒋缇说:“一百三十斤，无论如何不够我家里用，不如索性都捐了，还能得个奖状。”
远远的一个声音:“蒋缇，谈好了吗？”
张彪转过头来:“凌姐，你可来了。快劝劝蒋缇，她要发疯，马铃薯全捐出，拖大家一起下水也罢了，你家怎么过？”
佘凌轻快地跑来，一脸笑嘻嘻:“这样好事情，我当然赞成，山里另有几块田，马上收成，吃饭绝无问题。”
张彪瞪大眼睛:“你还有田？”
佘凌笑道:“狡兔三窟，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果然昨天玉米就给人偷了。”
“啊，这个……”
潘越微视线在张彪脸上刷刷地扫:“我听蒋缇说，五十三棵穗子，少了十一棵。”
佘凌点头:“真敢偷，就在焚化场边，也不嫌晦气。土豆怎样分？”
蒋缇:“我和越微，每人二百斤。”
张彪伸开两只手:“我们再讲一讲。你们退一步，我让一步，你们两个人，三百六十斤。”
蒋缇、潘越微和佘凌互相看了看，佘凌眨了眨眼，蒋缇道:“可以。”
佘凌弯下腰去:“搬土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