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唯独落下阿姨
“又到一个礼拜六。”
十月二十号清早，佘凌望一眼窗外，想到明天就可以回营地，力气登时提升了一成。
青菜面线刚刚端上桌，茶几上电话铃便响起来。
佘凌飞快转身，却看到雅仁已经跳过去，接起电话:“阿公，太婆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佘凌吁一口气，进入厨房拿小菜。
身后雅仁大叫:“阿嬷，阿公有话要说。”
将腌菜心摆在桌面，沙发那边黄秀珠声音传进耳朵:“已经送入加护病房吗？医生怎么说？好的。”
放下电话:“克勤、乐怡，太婆呼吸衰竭，加护急救，情况很不好，猜测就在这两三天，所以今天，最迟明天，大家一起回去。”
陈克勤一皱眉:“全家都要去吗？这么多人，车票很贵，我的项目催得紧，现在这种时候，很难申请到经济类研究资金，连文学系都比我们好些。”
黄秀珠:“有这么让人不甘心吗？”
陈克勤道:“没有这个意思，文学让人升华。不过雅仁也要去吗？”
温乐怡说:“每天都要上学，怕耽误功课。”
黄秀珠摆手:“小学一年级，有什么功课好耽搁？顶多不过三天五日，她长这么大，一直在台北，倒是好该出去看看。到那个时候，阿姨，你少不得要陪了同去，车票费用我们来出，到了那里，该也不需要你做很多事情，只是照看一下雅仁，这个周日，给你算补休。”
佘凌点头:“没有问题，早餐全在这里，先吃了饭，然后再忙。我现在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必出去外面，这里有电话。”
“谢谢教授。”
坐在沙发上，对照阅读器记事本，佘凌按动号码:。
不多时，那边有人接起:“谁？找龙柏真吗？一个小时之后打过来。”
佘凌定了闹钟，一个钟头之后，九点十几分，她刚刚洗净锅碗，闹钟响起。
她仿佛给火烧着一样，扑到客厅，又拨电话，几秒钟之后，对面一个男人声音:“谁？龙阿嬷在这里。”
马上转成一个女声:“佘凌，出什么事？”
“妈，我这边一切很好，这个周日出差去彰化，不能回去，那边还能应付吗？”
“可以的，一向节俭。有件事告诉你……”
“啊，怎么会这样？妈，你同她们说，千万不要冲动，等我回去，大家商量。”
挂上电话，黄秀珠坐在沙发另一端，手里拿着手机:“托朋友买到今天的票，赶快打点行李，下午一点钟的客车，中午看怎样开饭？阿姨，出什么问题？”
“我有两个朋友要离开。”
“去哪里？”
“回内陆。不过我希望她们先不要走，我回去后，再商议一下。”
黄秀珠点点头:“这么重大的决定，是应该仔细考虑，这几天让她们先冷静冷静，你也赶快收拾。”
站起身:“雅仁的水壶要带上，路上接水来喝。”
午后一点，客车开动，列车上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颤。
黄秀珠坐在柔软的座位上，望着窗外掠过的景物，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赶上。
这一个上午，兵荒马乱，仿佛逃难。
幸好老朋友帮自己买到五张票，本来要提前至少一天预定，自从大战发生，无论任何事情，都越来越不方便。
从前哪里需要这样麻烦？开着自家的车，四五个小时直达二水，丈夫的祖宅。
后面座位，温乐怡探起身体:“又有一点饿，阿姨，带了什么小食？”
“水煮蛋。”
佘凌埋头在背包里翻找。
“拿三个给我。人坐在车上，心中安稳，便想要吃东西。阿姨中午的土豆丝饼，味道也很好，只是当时吃不下。”
佘凌坐回座位，打开一个扁扁的保温饭盒，里面一块完整的饼，还有半块碎饼。
吸一口气，自己那时也吃不下，现在还是不很能吃得下。
但还是勉强要吃，否则能量不够。
黄秀珠看了看她:“你的朋友为什么要走？”
“她们本没有想来这里，因为台风，才漂流到岛上。我们在台北，可以住得很好，但这里不适合她们，我知道早晚是要走的。”
黄秀珠点点头:“是很有个性的人啊！”
“是的。”
何剑玉与娄劲飞。
长久停留在这样一处地方，于她们是荒废了。
就连章厚义，也能看出这一点。
哪怕对于自己和母亲，这里也不是合适的营地，毫无生机，一点点吸干人的力气，末世四年，居住地一个比一个糟糕。
但路上的两次袭击，自己暂时没有重返内陆的勇气，妈妈这一阵，也没有提起去找大姨。
五点多一点，客车停在彰化车站，几个人搭乘公交车，直奔南校街基督教医院。
拉着雅仁的手，佘凌仰头看，很宏伟的建筑，仿佛一本摊开来的书，倒扣在桌面，书页边缘高高卷起。
爬楼梯到加护病房，外面五个人，两个老男人，一个老年女子，另外一对青年男女。
佘凌一眼看见陈豪生，几天时间，没了发型，黑亮的发丝散乱地盖在头顶，衣服也皱巴巴。
黄秀珠跑过去:“大哥、豪生，妈妈怎么样？”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说:“不很好，医生说，恢复自主呼吸希望不大。”
陈豪生手指深深插入头发:“医生建议我们转入舒适护理，但怎么能接受呢？或者还有转机。”
老妇人问:“秀珠，你们吃饭了没？”
“还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