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劲飞:“住在朋友那里,是怎样的朋友?”
佘凌声音飘得如同五线谱:“难道你们要调查吗?”
脚步声响,隔帘陡然掀开:“凌姨,你今天果然回来,之前我们还在猜,能不能调整成双休?”
韦世云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或者我们再出去转一下。”
拉起韦笑,转身跑了出去。
好紧张。
一个个睁大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几张往日亲切的脸,忽然变得陌生神秘。
隔间内重新安静。
何剑玉转过头来:“再说一说禇兴沛。”
佘凌想了想:“淞奇怀孕了,博士认为一定是个男孩。”
何剑玉微微一笑:“只怕未必。”
台北公寓,客厅中,月凤送上茶来:“教授,请慢用。”
黄秀珠朝她笑笑:“有劳。”
月凤退入厨房,在门边竖起耳朵听。
“这一次去彰化,你真的辛苦了。”
“还好,这便是大家族的好处,许多人一起动手,又热闹,又体面,每个人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事情已经了结,你们还该放平心情,保重身体。”
“都很能看得开,虽然难免难过,却也不须太过悲伤。我就同克勤说,倘若我能同太婆一般,有这样的寿数,平日里康健,临走也不拖延,风光大葬,这一世便完满。”
自家主人笑起来:“他只怕不高兴听。”
黄教授笑得爽朗:“自然是嫌我不吉利。不过我们这个年纪,这种事便没有避讳。到九十、一百岁,孙辈、重孙团团围簇床边,出门时几十上百人护送,不需要烧金银纸,只要人多,热闹就好。”
“所以我说,自家该有个人学医,我的孙女,将来想让她考医学院,等我年纪再大一些,这里病那里痛,有个医生在身边,心中安稳。”
黄教授仿佛急不可耐:“便是护士,也是好的。我家佘小姐……”
月凤靠在门上,一只手紧紧攥住抹布,如此用力,指甲尖几乎将布片扎穿。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让人愤恨。
大学毕业,了解文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培训过医科,实习过电工,除了烹饪稍差一点,简直全能保姆。
“手脚虽然慢一点,但头脑灵活,红葱酥没了,不必我提点,她自家晓得用洋葱酥代替,炸得蛮不错。勤快能做,分内分外都不计较,有一件事尤为要紧,不在意薪水高低,这样的薪资,在岛内请阿姨,想都不要想。”
“难怪桂生离开之后,给你举荐新的阿姨,你不肯应声。我当时还在想,从那里找,不知底细,况且内陆的习惯,与我们不太一样,磨合起来费力。现在看来,果然有你的道理,沙里淘金。”
月凤嘴唇都要咬破。
同乡的姐妹,这一个好机会,硬生生给挤兑。
让自己怎能不恨?
“这却有些窍门……”
自家主人笑得畅快:“林太太昨天和我说,想换阿姨,等我再见她,便同她讲,可以到营地里找一个,便用你的这一篇心得。”
月凤眼里冒出火来。
简直不留路给人家走。
十月二十八号,下午四点十几分,佘凌背着瘪瘪的登山包,垂着头,慢腾腾从帐篷里走出来。
走了十几步,前方一个男人的脊背:“娄生,不走了吗?”
“暂时留下。周一去撤回申请。”
“哈哈哈,我就说嘛,何必要走?你在这里,好得很,六个人,五个美女。”
佘凌张口:“三个是阿姨。”
男人猛然回身,是章厚义那张泛着光的脸:“凌姐,这样突然冒出来,有点吓人。”
佘凌一呲牙:“听有人提到我,就不由自主。”
章厚义咧着嘴:“凌姐这一阵,越来越年轻。现在就回去吗?”
“该走了。”
章厚义上下看看她:“情绪好像有点不高?好奇怪,倘若连你都有心事,别人更不知该怎样过了。”
佘凌笑了笑:“我在想,倘若台岛也挨上一颗核弹,会怎么样?”
章厚义抖了一下:“为什么说这样恐怖的话?大战之后,很忌讳的。”
佘凌笑容更深:“我只是猜测。毕竟全世界都毁灭,只这里还有光亮,也不太正常。下周再见。”
转身快步走了。
章厚义扭头望着娄劲飞:“她开玩笑的,对吧?还是你们知道一些什么?”
娄劲飞一脸平静:“阿姨是随便说说。不过,她的笑谈向来准确,从前人称‘乌鸦’。”
“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笑得鬼一样,贼开心,好像变态,我没有得罪她吧?”
娄劲飞两眼直视着他:“章生,嬢嬢和竹丹,不好拿来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