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不想继续忍受颓丧,佘凌勉强捧起书看,这一刻分外思念小智。
这一天终于过去。
尖锐的铃声中,佘凌挑开眼皮,今天2月2号,除夕。
哪能想到这样一个日子,自己居然在这里呢?
睁大眼睛望着屋顶,足足五分钟,佘凌终于爬起身,鼓起劲来,自己并不是无能为力。
早饭之后,佘凌又拿起了书,盯着上面的字,头脑中想的却是月凤,心中一阵暖融融。
一间审讯室内,林森冷冷盯着面前的人:“在这一个谍报系统中,担任何种职务?”
“我是难民。”
“难道你想让我相信,你每天在难民营地,只是无所事事?”
“是的。”
“佘凌是否你们的情报人员?”
何剑玉叹一口气:“绝无此种可能。”
林森笑起来:“但她看起来,与你有相似之处,具备初级反侦讯能力。”
何剑玉眼睑微微一垂: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但确实有一定经验,从实践中得来的知识,或者也可说是曾经受训。
寂静的监室之中,随着落在书页上视线的移动,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溜过去。
眼球发酸。
佘凌抬起头,两根手指捏住鼻梁上方睛明穴,虽然没有窗户,仿佛也能看到外面光线昏暗,暮色正在缓缓降临。
是除夕的夜晚。
等一下,国安局年夜饭。
不知妈妈今晚吃什么?
教授家团年饭,怎样的菜单?
远处公寓中,一个女人端上第一盘菜,扬头呼唤:“开饭!”
客厅中几个人围拢来,坐在桌边,一个男人手托着腮,视线转动,看着一盘又一盘菜。
“比元旦差得多了。”
扎围裙的女人笑道:“晓得太太厨艺高明。”
“我是说食材。”
“……”
旁边一位有些年纪的女人轻轻叹一口气:“说这些做什么呢?”
想一想元旦,自家何等席面?再看看今日除夕,是怎样的菜色?
四个硬菜:卤五花肉、干煸兔肉丁、酱爆沙肝、油泼葱蛋。
鸡蛋也算大荤菜。
男人笑道:“有很便宜的牛筋,妈妈你说不要买的,牛筋只要炖得软烂,味道也不错的。”
母亲微微蹙起眉头:“压力锅要焖一个钟头,耗电,你们都不肯踩单车。早知如此,这个发电机倒不如不要装了。”
男人笑着说:“以防万一,还是有用的。”
对面三十几岁的女子道:“这一桌菜色,也已经很隆重。其实就是元旦那一回,食材我们如今也可置备,只不过……”
母亲望着她:只不过费点力气。
哪里去买低价的花枝?
陆上仿海水人工养殖。
岛屿周边水域的海产,早已经不敢吃。
含辐射的淡水,从内陆和日本滚滚流入海中,一刻不停,书写一部《滔滔生活》。
倘若不是那件意外,自家今晚无论如何,该有一条银鲳鱼,围炉夜话。
那银鲳或者竟有三四斤重,占满一张圆盘,当晚不会吃掉,摆在桌面祭祖。
但如今又能说什么呢?
一栋大厦内,陈美龄走在林森身边,两人快步出了国安局。
“长官,今天辛苦。”
林森微微点头:“你也辛苦。明天不必上班,好好休息。”
“谢谢。已经讯问这么多天,你认为佘凌是情报人员吗?”
林森头一晃:“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她与此事无关。”
“为什么?”
“能力太差。”
那一天叫莘月凤来局里:“佘凌牵涉谍报案。”
莘月凤猛拍大腿,如同拍打人的脸:“上天有眼,终于让她遇见这事。就说么,她怎么可以做阿姨?连菜都不认得,笨笨的,慢吞吞,切菜不要切到自己手指,一看到她就火大。”
“……她的骨髓,在你女儿身体里。你们两人什么关系?”
“啊,竟是这样的么?!”
透过监视器观察这么多天,林森基本同意莘月凤的意见,动作太慢,能给国安局委派出外勤,起码手上该利落些。
像是佘凌这样,有损国安形象。
为着行业荣誉,自己不能认可佘凌是内陆国安成员。
“那么还要羁押多久呢?已经有记者提出质疑。”
递过一张报纸。
林森接过那一份《中国时报》,扫一眼头版标题,《骨髓阿姨一入国安深似海》。
他紧紧皱眉:“真是麻烦,这些握笔杆的人。”
报纸杂志上连篇文章,指责国安局牵连太广,人权组织也摇旗呐喊,特别拿出佘凌说事。
这位阿姨确实要命,案发前刚刚捐了骨髓,情况特殊,是那种传统的穿刺术,在她这个年纪,对身体损伤还是有点重,别说是她,若有人问自己要骨髓,也会考虑一下。
这样的人间大爱,国安局把她当间谍,况且一位保姆阿姨,行动轨迹不难掌握,纵然与娄劲飞碰过几次面,也完全可以是日常谈天,在难民营有共同的朋友。
所以这一阵,物议汹汹。
佘凌扣在这里,竟成个烫手山芋。
倘若有突破还好,问题是几乎找不到缝隙。
林森重重吐出一口气:“年后再说。”
房间里,佘凌看着面前餐盘,居然有一小条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