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菡在伦敦过惯了下雨天,没想到回国第一天京市也下了雨。
好在中午雨就停了,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空气清新而干净。
周敏芝电话打过来时梁青菡刚到地下车库,她今天有合作洽谈,正要开车出去。
昨天薛明希把她送到酒店,顺便把车留给她了。
前天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向她发出诚挚邀请,希望她能参与到近期一个改造城中村的设计研究项目。她看了策划案,开工时间正好是她在国内的时候,周期也不长,可以接下来,于是约了对方今天下午一点半签合同。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姓名,梁青菡敛下眼眸,平静地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周敏芝的声音。
“乖女,别忘了今晚要出席宴会,你什么时候回国,我安排司机去机场接你。”
“没有忘记。”她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麻烦司机,我已经在京市了。”
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周敏芝震耳欲聋的沉默,母女两相对无言,好半晌那头才传来一声短促的,“好。”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晚上我要思珩直接去接你。”
梁青菡言简意赅拒绝她:“晚上我自己过去就好,我有车。”
又是一阵沉默后,周敏芝语调变得沉重,甚至带上了几分质问:“青菡,你非要和妈妈这样生疏吗?”
“你还在怪当初妈妈的无心之言吗?”
抓着手机的手指捏紧了几分,梁青菡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道:“没有,妈妈,您想多了。”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低声直言:“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她把手机扔在副驾上,背靠着座椅,侧头看向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思绪飘到很多年前。
周敏芝和梁承谦离婚那年,她十一岁,关于她应该跟谁的问题,新晋离婚夫妻大吵过不止一次,彼时周敏芝还是财经记者,心比天高,自命不凡,她向往浪漫和激情,和梁承谦枯燥无味的婚后生活已然将她的爱意磨灭殆尽,离婚前她就看梁青菡哪里都不顺眼,离婚后自然不愿意抚养她。
而梁承谦整天不是做实验就是在做实验的路上,最忙的时候同时参与了几个国家级的项目,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法院最后把抚养权判决给周敏芝。
法院门口,周敏芝破口大骂梁承谦,没有一点在职场上的知性优雅:“梁承谦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除了科研就是科研,你这辈子干脆和科研过吧,结婚这么多年你有给我准备过一次礼物和惊喜吗,结束了还要留个拖油瓶给我。”
骂着骂着她就哭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给你生了个孩子,给自己生了个累赘,真是造孽!”
那是梁青菡第一次听见周敏芝称呼她为拖油瓶。
周敏芝和邵恒阳再婚那年,她十八岁,第一次和邵恒阳见面吃饭时周敏芝将她打扮得很隆重,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叫人,一定要注意礼节,一定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她做的很好,饭还没吃完邵恒阳就主动提起迁户口的事情,当时她刚上完厕所回来,开门的声音很轻,两人没注意她进门,她站在屏风后,听见邵恒阳说:“你总得为锐儿考虑。”
周敏芝多么剔透的一个人,立刻就听懂了他的话中话,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敏芝像是在感叹:“看来当初带着这个小拖油瓶,没错。”
那是梁青菡第二次听见周敏芝称呼她为拖油瓶。
碰巧服务员上菜,她不得不和服务员一起进门,周敏芝意识到她刚刚就在屏风后,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方才他们的谈话,看她的眼神有迟疑,也有闪躲。
不过终究没问什么。
瞒着周敏芝申请留学,飞往爱丁堡的前一天晚上,周敏芝不知是第几次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想出国留学,待在邵家,待在她身边有什么不好。
她的心脏开始抽疼,忍痛看着周敏芝说,妈妈,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拖油瓶吗。
那晚的话到底是被她听到了。
周敏芝默然,无话可说。
这些年母女两几乎没有交流,有也是周敏芝催着她回国,自从三年前邵家长子长孙邵钦拓展完海外市场回国后,周敏芝催的愈发厉害。
车里一片寂静,阳光照进车窗,连空气中的灰尘颗粒都在闪闪发光,梁青菡没放空多久,又有电话进来。
这次是薛明希。
薛明希今晚也要参加晚宴,她是陪方钰景一同出席,方钰景继承家业后工作原因一些场合需要女伴陪同,之前都是方氏的秘书,和薛明希结婚后,他的身边就不再是其他女人。
“喂,青菡,昨天忘记问你了,你有礼服吗,妆造又打算怎么弄?”
薛明希建议她:“要不你直接来我这吧,我们一起做妆造。”
妆造和礼服确实是个问题,周敏芝给她准备的礼服应该还在邵家,她不想回邵家,幸好她有周敏芝私人助理的联系方式。
“好。”梁青菡应下,“我几点去你那里?”
薛明希算了下时间,道:“稍微早一点,四点前到summer的工作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