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点时间……”他喘息着说。
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乏的东西。
林清羽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犬吠声似乎更近了一些,而且不止一个方向。他回头,看向顾言澈,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顾言澈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带着无法快速移动的苏韫莬强行突围,成功率极低,且会立刻暴露。分头行动?让林清羽或自己引开追兵?风险同样巨大,而且可能让苏韫莬落入另一方手中。固守?这间破木屋毫无防御能力。
就在他快速权衡利弊时,苏韫莬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水声……西边……”
“什么?”顾言澈一怔。
“西边……水声更大……有断崖……回声复杂……”苏韫莬断断续续地说,他闭着眼,似乎在专注地“听”着什么,“……可以……混淆声音……掩盖气味……”
顾言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西边!那条季节性溪流的更上游,或许有瀑布或深潭,水流冲击岩石会产生持续且多变的白噪音和复杂回声,能有效干扰犬只的嗅觉和听觉追踪,也能掩盖他们移动的声音!
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的地图研究?还是……他醒来后获得的某种新的、对环境细微差别的感知能力?
顾言澈来不及细究,这可能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向。“你能指更准确的方向吗?或者感知距离?”
苏韫莬努力集中精神,那种奇异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他“听”到了风穿过不同密度树林的细微差别,“听”到了地下水脉的微弱流动,甚至“感觉”到了西边某个地方,水汽丰沛,地势陡然变化带来的空气涡流……
“西北……偏西……直线……不超过一公里……”他艰难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方位和距离。
足够了!
“清羽,准备担架!瑾棽,收拾必要的东西,轻装!”顾言澈立刻下令,“我们从屋后河道走一段,然后转向西北,进入更密的林子,朝着他说的方向前进!”
没有时间犹豫。林清羽和瑾棽迅速行动。顾言澈则快速清理了屋内他们留下的明显痕迹,尤其是苏韫莬躺过的地方。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抬起简易担架,悄无声息地溜出木屋后门,踏入了干涸的、布满湿润碎石的旧河道。冰冷的空气和脚下硌人的石块让人清醒。他们沿着河道向上游走了几百米,然后根据苏韫莬指引的方向,离开河道,钻进了一片更加茂密、光线晦暗的针叶林。
犬吠声似乎被甩在了身后,变得模糊。但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暂时的。
山林中,一场无声的追逐与逃亡,在逐渐升高的日光下,再次展开。
而这一次,逃亡的队伍中,多了一个虽然虚弱,却仿佛开始能与这片山林“对话”的向导。
苏韫莬躺在担架上,仰望着从浓密树冠缝隙中漏下的、细碎晃动的阳光。身体的疼痛依旧,疲惫如影随形。但掌心深处那点稳定的搏动,以及脑海中那层将混乱回响隔绝开的“毛玻璃”,还有此刻对山林气息、声音、甚至“流动”的微妙感知……都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仅仅是猎物。
或许,他也可以开始学着,在这片由爱欲、疯狂、执念与古老秘密织就的、巨大的迷宫中,握住一把属于自己的、迷雾中的刀锋。
哪怕这把刀,最初可能只是用来斩断缠身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