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

第59章 门未开,心已入

当夜,紫宸殿内只留一盏孤灯。

沈砚之屏退左右,独留孙奉侍奉。

他忽然开口:“将那卷《登堂仪》的全文取来我看。”

孙奉不敢怠慢,很快便从秘府中寻来拓本呈上。

沈砚之逐字阅读,殿内唯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如夜虫低语。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深不见底的阴影。

当读到那句“心至即登”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殿宇的幽深,仿佛望向了遥远的过去:“孙奉,先帝临终前,可曾听闻过这城外有如此声浪?”

孙奉垂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回陛下,史未曾载。”

沈砚之缓缓闭上双眼,唇边泛起一丝难辨的弧度:“或许,史官也聋了。”

宫门守卫的动摇,是第一道裂痕。

林昭然得到密报后,立刻抓住了这个契机。

她将柳明漪唤来,命她组织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庭的女童,将“心登明堂”的理念编成一首简单易记的童谣。

不出三日,一首《登堂谣》便在京城各处坊市间传唱开来:“一级一问心,九级通天门。不求金阶路,但求理归根。”稚嫩的童声,比成人的呐喊更具穿透力,也更令人心软。

那歌声在巷口回荡,带着鼻音的清亮,像春溪破冰,滴落心间。

与此同时,秦九那边也未停歇。

他发动京中所有相熟的炭工,在烧制新一批窑砖时,特意用模具在砖坯上刻下那“九级台阶”的简图。

这种砖被命名为“登堂砖”,每逢讲议结束,便赠予前来听讲的百姓。

人们说,这砖是心念的凭证,“踩过,即是登过”。

砖面粗糙,掌心抚过能感受到凹凸的刻痕,像在触摸一段被铭记的历史。

一时间,百姓争相收藏,视若信物。

程知微再次接到了严令,彻查“煽动宫议”的源头,尤其是那首《登堂谣》。

他身着便服,亲至人声嘈杂的西市。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孙女,坐在一个杂货摊前,一句一句地教她背诵。

“奶奶,我们唱了这个,就真的能走进那个大门里去吗?”小女孩仰着脸问,声音里带着天真的期盼,脸颊因寒冷而泛红,像两枚熟透的果子。

老妇人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回答:“傻孩子,心到了,比脚走进去,还重。”

程知微立在不远处,听得真切。

他听见风中飘来的童谣,听见老妇人沙哑的嗓音,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正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他久久地站在那里,直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沉默的碑文。

最终,他转身离去,袖中的令箭一次也未曾抽出。

回到家中,他再次取出那本《飞言录》,翻到首页,那是他写下“明堂有阶,非帝王所赐,乃万民所筑”的地方。

他凝视许久,换了一支朱笔,在那行字的下方,又添上了一句批语:

“此录非禁,乃证——证民心所向,浩荡而不可封。”

朱砂落纸,如血滴落。

是夜,紫宸殿内,沈砚之没有批阅奏折,而是独自一人立于窗前。

他望向皇城之外,那片本该被夜色吞没的广阔城区,此刻竟是灯火如星,连绵不绝。

从高处望去,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竟真的像是从人间生长出来的一般,铺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光之阶梯,直抵他脚下的明堂。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御案上那本写着“孙奉”二字的讲士名册,指尖传来纸页的微涩触感。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一个无人能答的问题:“若心已登堂……我守的这扇门,还剩下几分重量?”

风过,烛影摇曳,步步紧逼。

破庙之内,林昭然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议事的讲士。

她掩上门,转身的瞬间,一股压抑不住的痒意从喉间涌上,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用手帕捂住嘴,直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声平息,才疲惫地坐倒在草席上。

草席粗糙,硌着她的脊背,屋角漏下的冷风贴着地面爬行,像蛇。

连日的谋划与奔走,早已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闭上眼,想稍作歇息,可意识却并未沉入黑暗。

那夜在承天门前所见的“心象”再度浮现,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狂暴。

只是这一次,那亿万道心念汇成的金色丝线,不再是遥遥地缠绕着宫门铜环。

它们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源头,调转方向,穿透虚空,如千万根滚烫的金针,尽数刺回她的脑海深处。

剧痛中,她听见了丝线穿颅的嘶鸣,听见了亿万声音在她颅内齐声呐喊,听见了自己灵魂被刻写时的灼裂之声。

她看见那些金线在她的意识里飞速交织、凝聚,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刻下两个凌厉而古老的笔画。

那是一个字的开端,是一个誓言的雏形,也是一份代价的契约,正被一笔一划地,直接烙印在她的魂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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