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接过钥匙,铜质的钥匙柄上刻着“太和殿东檐”四个字,边缘有点磨损,显然用了很多年。他攥紧钥匙,又看了看手里的斗拱模型,上层的“蚂蟥榫”像一只小小的手,牢牢抓住下面的构件,突然觉得,这不仅是修斗拱,更是接过前辈们传下来的“守护之责”。
“我知道了,周师傅。”林砚把模型放进工具包,“我今天先看档案,明天一早就去屋顶勘察。”
老周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遇到不懂的别硬来,随时问我。太和殿的斗拱,每一根木构件都有百年的岁数,得像待老人一样耐心,不能急。”
林砚抱着档案袋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正好照在太和殿的屋顶上,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檐角的走兽一字排开,像是在守护着这座百年宫殿。他停下脚步,望着那层层叠叠的斗拱,虽然隔着老远,却仿佛能看到榫卯咬合的纹路,听到木构件在风里轻轻的“吱呀”声——那是岁月的声音,也是等待被守护的声音。
回到宿舍,林砚把档案袋摊在桌上,里面有1998年太和殿修缮的照片,黑白照片上,工匠们站在屋顶上,手里拿着斗拱构件,笑容格外朴实;还有手绘的斗拱结构图,每一个榫头、每一个卯口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工匠的批注:“九踩斗拱上层蚂蟥榫,需每年查咬合度,忌用化学胶。”
林砚的手指拂过照片上的工匠,突然想起之前寻访的那位老工匠后人说的“穿西装的人想买家具构件”,心里一动——曾祖父当年会不会就是在修太和殿斗拱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现在自己来修斗拱,是不是也算一种弥补?
他拿起斗拱模型,对照着结构图,仔细看上层构件的榫卯关系:“蚂蟥榫”的头部呈楔形,卯口要挖成对应的形状,才能牢牢卡住;旁边的“十字榫”则需要上下对齐,差一点就会松动。林砚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画草图,旁边标注“需查榫头磨损度、卯口是否有变形”,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砚拿着钥匙来到太和殿东檐下。打开门锁时,铜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是开启了一段尘封的时光。他顺着木梯往上爬,梯子的木头有点凉,每踩一步都能听到轻微的“咯吱”声,爬到屋顶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站在太和殿的屋顶上,林砚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九踩斗拱——层层叠叠的木构件像搭积木一样咬合在一起,最上层的“蚂蟥榫”真的像一只手,紧紧抓住檐角的木架,阳光透过构件的缝隙洒下来,在木头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蚂蟥榫”的头部,木质坚硬,却能感觉到细微的纹理,那是百年时光留下的印记。
“开始吧。”林砚从工具包里拿出放大镜和笔记本,蹲下身,仔细检查每一个榫卯的咬合情况。他知道,这场关于太和殿斗拱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接住这份“命”,修好这百年木构,也修好林家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