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景山醒土场地的木栏染成蜜色时,林砚正蹲在青土袋旁,用手指捻起一点紫砂土——土粒细得能从指缝轻轻漏下,带着宜兴特有的温润,这是昨天中午刚到的批次,湿度计显示19%,离“醒土20%”的标准只差一点。他把土粒放回袋中,视线扫过场地里的五块区域:洛阳黄土堆在中央,袋口贴着“邙山深层土”的标签;萧县白土在西侧,纱布盖得严严实实;唯有北侧的“黑土区”和南侧的“红土区”还空着,地上只画着粉笔线,像两个没填色的空格。
“还在等绥化和东川的土?”苏晓的声音从木栏外传来,她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云南古建材料志》的书脊。“我刚才去资料室查东西,路过仓库,听小张说绥化的冷链车还没消息,东川那边又说山路塌了一段。”
林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眉头拧着:“嗯,冷链车本该今早到,东川原计划今天出发,现在都拖了。醒土得五批土同步晾,差一批都没法开始——黑土镇渗水,红土驱湿气,少了它们,后面夯实的时候地基会受力不均。”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下午四点,“再拖到明天,柱础的位移说不定又要变。”
苏晓走到他身边,翻开帆布包里的书,指着夹书签的一页:“我之前查云南红土的时候,看到东川有个备用砂石路,是以前运矿用的,虽然绕点,但不会受塌方影响。我有个亲戚在云南文物局管运输,要不我问问他能不能协调越野车走这条路?”
林砚愣了愣——上一章联系各地文物局时,他确实试过给东川打了三次电话,对方都只说“没办法”,没提过备用路。他看着苏晓手里的书,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边缘磨得有些毛,显然是翻了很多次。“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亲戚?毕竟是临时改路线。”
“不麻烦,他之前帮过我们学校运过古建测绘工具,知道这种事耽误不得。”苏晓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划得很快,停在“王队”的名字上,“我现在打,说清楚是修景山用的,他肯定愿意帮。”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晓特意开了免提,让林砚也能听见。“王叔叔,我是晓晓。想跟您求个帮——我们现在急着用东川的红土修景山柱础,那边说主路塌了,您之前说的备用砂石路还能走吗?能不能协调两辆越野车,今晚就出发?”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丫头说的是大事!备用路能走,我这就联系文物保护队的车,让他们把土装双层绢袋,再带份新鲜的检测报告,明天中午准到北京。你跟林师傅说,放心,土的湿度保准在20%上下。”
挂了电话,苏晓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带着点小得意:“搞定!东川的问题解决了,绥化那边……我刚才给冷链公司打了电话,他们说车在高速上堵了,现在已经通了,今晚十点就能到仓库,我让小张留个人等着接货。”
林砚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上一章苏晓帮着整理《乔家大院史》时,也是这样细致——会在关键页贴便签,会把修缮记录按时间排序。他心里一暖,递过自己的保温壶:“刚打的热水,你喝点,看你跑前跑后的,肯定冻着了。”
苏晓接过保温壶,指尖碰到壶身的温热,却忽然沉默了。她低头拧着壶盖,银杏书签从书里滑出来,落在白土袋上。过了几秒,她忽然抬起头,眼神里的光暗了下去,声音压得很低:“林砚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林砚刚要弯腰捡书签,动作顿住了。他看着苏晓的手——攥着壶盖的指节泛白,连带着帆布包的带子都被扯得发紧。周围的风忽然变凉,吹得青土袋上的纱布轻轻晃,远处保安巡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慢慢走远。
“我爸……是陈敬鸿。”苏晓的声音带着颤,像被风吹得发飘,“之前暗渠的图纸、斗拱的照片,都是他逼我传给你的……不对,是传给她的助理。但这次不一样,我昨天晚上听见他打电话,让助理订了去山西的机票,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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