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档案里抄下来的地址——东四十四条胡同37号。胡同口的老槐树刚抽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里晃着,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青砖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光斑。他顺着胡同往里走,两侧的四合院门扉大多是朱红色,有些门楣上还留着褪色的门联,偶尔能听到院里传来的鸽哨声,老北京的慢时光在这里慢悠悠地淌着,和故宫里的庄严厚重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岁月的温度。
“35号……36号……”林砚数着门牌号,终于在一扇挂着铜环的四合院门前停住——门楣上没有门牌号,但门框右侧的砖墙上,用红漆写着小小的“37”,漆皮已经有些剥落,像是藏了好多年的秘密。他抬手敲了敲铜环,“铛铛”的声音在胡同里传开,带着点清脆的回响。
门很快开了,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人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一把半旧的木刨子,刨刃上沾着新鲜的木花。“你是?”老人的声音有点沙哑,眼角的皱纹里带着岁月的痕迹,眼神却很亮,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您是王伯吧?我是故宫修复组的林砚,想跟您打听点事儿。”林砚赶紧递上介绍信,还有准备好的两盒故宫文创的书签——是用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太和殿的斗拱图案,“我在档案里看到,您父亲王师傅当年参与过1998年太和殿的修缮,想跟您了解点当年的情况。”
王伯接过介绍信,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瞥了眼林砚手里的书签,嘴角露出点笑意:“故宫来的小伙子还挺懂规矩,进来吧,院里乱,别嫌弃。”他侧身让林砚进门,随手把木刨子放在门后的矮柜上,木柜上还摆着几个小巧的斗拱模型,最小的一个只有巴掌大,榫卯咬合得严丝合缝,一看就是老手艺人的活儿。
院子不大,中间有个小小的影壁,上面爬着几株爬山虎,绿油油的。影壁前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墨斗和几根木尺,旁边还有一个没做完的小木箱。“坐吧,我给你倒杯茶。”王伯指着石凳,转身进了正房。
林砚坐下,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墨斗上——墨斗的木柄已经被盘得发亮,上面刻着一个“王”字,应该是当年王师傅用过的工具。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墨斗的线轮,指尖传来木质的温润,仿佛能摸到当年老工匠的温度。
“来,喝口茉莉花茶,老北京的味儿。”王伯端着两杯茶出来,放在石桌上,茶杯是粗瓷的,上面印着“劳动光荣”的字样,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你想打听我爸当年修太和殿的事儿?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爸走了也有十年了。”
“我在档案里看到王师傅当年是斗拱检修的主力,想问问您,当年修缮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林砚捧着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心里的紧张少了点,“尤其是关于换下的旧斗拱构件,您父亲有没有跟您提过什么?”
王伯端着茶杯,眼神飘向院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太和殿的脚手架旁,手里拿着一个斗拱构件,笑容很朴实,那就是王师傅。“我爸当年回来总说,修太和殿的斗拱,是他这辈子最光荣的事儿。”王伯的声音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往事,“他说那斗拱啊,都是康熙年间的老木头,每一根都有灵性,修的时候得跪着修,怕不小心碰坏了。”
林砚没打断,静静听着——这些老工匠的故事,比档案上的文字更鲜活,更能让人感受到古建修复背后的匠心。
“不过要说特别的人,还真有一个。”王伯喝了口茶,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神色,“我爸说,当年修缮快结束的时候,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找过他,看着挺斯文的,戴着金丝眼镜,留着八字胡,说话带点山西口音。”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八字胡?山西口音?这两个细节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却没敢表露出来,只是轻声问:“那人找王师傅做什么?”
“想买我爸手里的旧斗拱构件。”王伯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满,“那人说,愿意出十倍的价钱,买换下的那几个旧斗拱,还说‘这老木头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我研究研究’。我爸当时就火了,说‘这是故宫的东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就算是旧的,也不能卖,你要是敢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我就去文物局告你’!”
林砚的指尖微微发凉,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十倍价钱买旧构件?这绝不是普通的“研究”,对方的目的肯定不简单。他追问:“那后来呢?那人还来找过王师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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