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点点头,接过报告,翻开一看——真品斗拱用的是清代康熙年间的老松木,经过“蒸煮脱脂”处理,木材含水率稳定在12%左右,抗虫蛀、抗变形;而他刚才用含水率仪测仿品时,数据显示是18%,远超安全范围。“仿品用的是速生松木,才种了五年就砍了,”林砚指着仿品的斗身,“你看这里,木纹是斜的,说明是树干靠近树梢的部分,材质软,容易开裂,根本经不起风吹日晒。”
老周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仿品的斗身,声音发空,没有真品的厚重回响。“当年修太和殿,选松木要‘取中下段,顺纹无节’,还得在沸水里煮三天,去油脂,再用桐油泡半年,”他叹了口气,“现在的仿品,连基本的选材都省了,就想着用油漆遮丑,用胶水粘牢,哪里懂什么‘木性’?”
林砚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承重检测报告——这是昨天用压力试验机测出来的数据。真品斗拱的单组承重能达到800公斤,而这仿品,只承受了560公斤,就出现了卯口开裂的迹象,“足足差了30%”。他把报告递给老周,指尖划过“560公斤”这个数字,“涅盘说这仿品‘可用于古建修复’,纯属骗人——太和殿的斗拱,要承受屋顶的瓦件、梁枋的重量,还有风雪荷载,这仿品要是装上去,不出两年,就得垮”。
老周看着报告,脸色越来越沉:“他们不是不懂,是故意装不懂。他们就是想让别人觉得,传统榫卯费时费力,还不如现代仿品‘方便’,等大家都接受了仿品,故宫的老斗拱就该被拆了换了,老祖宗的手艺,也就断了。”
林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故宫方向。晨光里,太和殿的金瓦闪着微光,像在无声地诉说着百年的故事。他想起拆解真品斗拱时,指尖触到的老木温润,想起自锁卡子弹出时的“咔嗒”脆响,想起老周说的“斗拱是故宫的骨,骨要是假的,殿就塌了”。
“我要写一份详细的对比报告,”林砚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把外观、材质、卡榫结构、承重数据,一条一条列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仿品是假的,涅盘的话是骗人的。传统技艺不是落后,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天工’,是任何机器都仿不来的。”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着欣慰:“好!我跟你一起整理。咱们不仅要让文物局的人看,还要让所有搞古建修复的人看,让老百姓看——故宫的骨血,不能让这些仿品给换了!”
林砚重新走到检测台前,拿起放大镜,再次看向那尊仿品。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没有了最初的愤怒,多了几分坚定。他知道,这尊仿品不仅是一件假文物,更是涅盘向传统技艺发起的挑战。而他,必须接住这个挑战,用专业的证据,用对传统的敬畏,守护好故宫的每一根斗拱,每一块木头,也守护好林家三代人想要赎罪的初心。
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玻璃,照在仿品和真品模型上。一边是工业的冷硬,一边是手工的温润;一边是虚伪的模仿,一边是真实的传承——这鲜明的对比,像一道无声的宣言,刻在了林砚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