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黎未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一百多个人的心跳汇聚成一股洪流,通过躺椅这根脆弱的“脐带”,疯狂灌入干涸的地脉。
整个沙漠开始震颤,这一次,不是风,是大地在咳嗽。
脚底传来持续不断的脉动,如同踩在一头巨兽起伏的胸腔之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气息,那是能量流动的痕迹;掌心贴住岩壁时,能感受到细微的温升——仿佛冻僵的血脉正被重新注入热血。
“吵死了!!!”
克沙彻底暴怒。
漫天黄沙在那一瞬间凝固,紧接着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朝着那片只有足球场大的绿洲狠狠拍下。
完了。
所有流民绝望地闭上眼。
可预想中的毁灭并没有到来。
一声空灵的鲸鸣,像是从万古之前的深海穿越而来,猛地刺破了风沙的咆哮。
那头沉睡的情绪熵鲸母体,竟然从地底游了出来。
它庞大的身躯由纯粹的光影构成,穿透了岩层,张口对着那只沙暴巨掌喷出了一片绚烂的雨雾。
雨点落在脸上,不凉,反而带着一丝体温。
每一滴雨里,都包裹着一段声音——那是某个学生考了满分的欢呼,是某人偷吃到最后一块红烧肉的窃喜,是那些极其琐碎、极其无用,却又极其鲜活的“人味”。
雨雾所过之处,沙暴巨掌像被泼了硫酸一样迅速消融。
“哇靠!”小闹尖叫起来,全息屏上的数据疯狂乱跳,“姐姐!地脉在反向抽取克沙的能量!这怪物……它怕这种‘没用’的快乐!它对‘沙雕’过敏!”
就是现在。
黎未深吸一口气,把之前录的那段“厕所崩溃哭泣版”音频,直接就把音量推到了最大,顺着“心跳脐带”网络,全频道广播。
“我怕我救不了你们……呜呜呜……我怕我又搞砸了……我不想死啊……”
那带着哭腔的怂话,瞬间在一百多个连接者的脑海里炸开。
一种极为真实的、名为“我也很怕但我还在撑着”的共情,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咚——!!!”
心跳共振波飙升到了红线顶端。
脚底的震动骤然加剧,耳膜被低频轰鸣压迫,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共振。
轰隆隆——
黎未脚下的沙地,裂开了。
不是崩塌的裂痕,而是一道正在发光的伤口。
一道足足有几公里长的峡谷横贯荒漠,形状扭曲,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条被拍扁在地的巨型咸鱼。
而就在这“咸鱼峡谷”的底部,绿色的藤蔓如同疯了一样顺着岩壁攀爬,荧光草像绿色的潮水,这一刻不是在生长,而是在喷发。
新生的叶片散发着柔和绿光,触碰时柔软湿润,带着植物汁液特有的微黏感;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复苏的腥甜气息,混杂着青草爆裂时释放的清香;远处传来藤蔓撕裂岩层的“咔嚓”声,如同大地在舒展筋骨。
“春天!春天来了!”
荧光牧童赤着脚,疯了一样冲进那片刚长出来的草丛里,哪怕脚底被带刺的藤蔓划破也不管,“会哭的春天来了!”
周围的流民们呆滞了几秒,然后像是疯了一样扑倒在湿润的泥土上。
他们用脸去蹭那些草,用干裂的嘴唇去接那些带着笑声的雨水,眼泪混着泥土流进嘴里。
那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悲伤是有重量的,而不是只会让人麻木。
有个老太太跪坐在草地上,把第一株嫩芽贴在干裂的唇边,喃喃道:“丫头,妈没骗你,这世上真有春天。”
那一刻,没有人嘲笑她的疯癫。
因为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这不是梦。
“你们在重演悲剧!”克沙的身影在迅速缩小的沙暴中变得稀薄,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气急败坏的恐惧,“情绪是毒药!希望之后是绝望!你们终将归于尘土!”
黎未站在那条发光的咸鱼峡谷边缘,风把她的实验服吹得猎猎作响。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沙子,抓过扩音器,心跳声顺着电流传遍了整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对啊!我们会搞砸,会哭,会怕得要死!”
她指着自己还在疯狂跳动的胸口,笑得像个刚打赢了群架的街溜子。
“可我们还在跳!哪怕跳得乱七八糟,只要还在跳,你就别想把我们埋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情绪地脉初步复苏,绿洲覆盖率17%。
荒漠之喉能量衰减42%。】
风暴渐渐平息,只剩下那个巨大的咸鱼峡谷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绿光,像个荒诞又神圣的图腾。
而就在数公里外的最高沙丘之上,一粒随着风暴飘落的静默花种子,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沙砾缝隙里。
它没有立刻发芽,只是随着地脉传来的微弱震动,轻轻颤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更宏大的信号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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