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旨意如同惊雷,劈开了笼罩京城的阴霾,却也搅起了更深的暗流。
废后、废太子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宫廷内外,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文武百官早早便齐聚朝堂,神色各异,或震惊,或惶恐,或隐秘地流露着幸灾乐祸。往日里围绕在太子夜萧身边的那些官员,此刻个个如惊弓之鸟,缩着脖子,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同僚的影子里,生怕引火烧身。
宗人府的侍卫们身着玄色甲胄,手持寒光凛冽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前往东宫“请”废太子夜萧。往日里庄严辉煌的东宫,此刻却弥漫着一片死寂的恐慌,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夜萧被从睡梦中惊醒时,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与烦躁。当宗人府总管冰冷地宣读圣旨,将“勾结邪教”“毒害太后”“构陷忠良”等罪名砸在他头上时,他先是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不可能!这是污蔑!是夜漠尘和慕卿九那个贱人陷害本王!父皇不会信的!本王要去见父皇!”
他挣扎着想要冲出寝殿,却被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死死按住。冰冷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那沉重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终于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储君。
“放开本王!本王是太子!你们敢动本王?!”夜萧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对着侍卫们拳打脚踢,却只是徒劳。他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往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东宫属官,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却被侍卫们厉声喝止。夜萧被强行拖拽着走出东宫,他回头望去,只见那曾经象征着储君荣耀的宫殿,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却再也不属于他了。
街道两旁,早已围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他们看着曾经的太子被铁链锁着,狼狈不堪地被押往宗人府,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勾结邪教,还想毒死太后娘娘呢!”
“怪不得前些日子宫里不太平,原来是他在搞鬼!”
“真是丧尽天良啊!连自己的祖母都害,活该有此下场!”
“还有皇后娘娘,听说当年端敬皇后的死也跟他有关系呢……”
污言秽语如同尖刺,狠狠扎进夜萧的心里。他猛地抬起头,想要怒斥这些无知的百姓,却只看到一张张鄙夷、愤怒的脸。那目光如同实质,让他无地自容,只能狼狈地低下头,任由侍卫将他拖向那座象征着宗室耻辱的牢笼——宗人府。
宗人府的高墙阴森冰冷,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夜萧被扔进一间狭小阴暗的囚室,铁链被固定在墙壁的铁环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潮湿的墙壁,脑海中一片空白。
废太子……圈禁终身……
这八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他想不通,自己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怎么会突然败得如此彻底?李崇明的反水,青竹的招供,每一个环节都像是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将他死死地拖入深渊。
“夜漠尘……慕卿九……”夜萧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我身败名裂,也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他的嘶吼在空旷的囚室里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坤宁宫也上演着同样的凄凉景象。
废后王氏被剥夺了所有的凤冠霞帔,换上了一身粗布囚服。曾经雍容华贵的她,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当侍卫们要将她押往冷宫时,她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抓住门框,凄厉地哭喊着:“我不去冷宫!我是皇后!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啊!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再信臣妾一次!”她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跪拜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便渗出血迹。
然而,她的哭喊与哀求,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养心殿内,皇帝夜鸿正被朝臣们的奏折淹没,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
王氏被侍卫们强行拉开,她挣扎着,咒骂着,从最初的哀求变成了恶毒的诅咒:“皇帝!你这个寡情薄幸的男人!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后宫,你竟然如此对我!还有夜漠尘!你这个贱种!你母亲当年就该死!我诅咒你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宫墙深处。坤宁宫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仿佛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皇帝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噤若寒蝉的百官,心中怒火翻腾。昨夜的旨意虽然已经下达,但牵扯到的党羽众多,如何处置,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陛下,太子党羽众多,遍布朝野,若不严查,恐留下后患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中带着忧虑。
“王御史所言极是!”立刻有官员附和,“据臣所知,兵部侍郎张启明、户部尚书李修等人,平日里与废太子往来密切,多次利用职权为其输送利益,此等结党营私之辈,必须严惩!”
“还有吏部……”
“臣弹劾……”
一时间,弹劾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龙案。那些曾经依附太子和皇后的官员,此刻成了众矢之的,人人自危。
夜漠尘站在朝臣之列,神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指尖正微微颤抖。母亲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与愤怒。
慕卿九以郡主之尊,立于朝臣侧后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能感受到夜漠尘身上那股压抑的情绪,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大仇得报固然痛快,但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被辜负的时光,却再也回不来了。
“够了!”皇帝夜鸿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查!给朕严查!所有与废太子、废后牵连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审讯!”
“陛下英明!”百官齐声应和。
一场席卷朝野的大清洗,就此拉开序幕。
兵部侍郎张启明府邸。
当刑部的人破门而入时,张启明正在书房里焦急地烧毁着与太子往来的书信。看到突然闯入的官差,他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张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领头的官差面无表情地出示了公文,“陛下有旨,怀疑你与废太子结党营私,涉嫌谋逆,请你回刑部协助调查。”
张启明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户部尚书李修的府邸同样没能幸免。官差们在他的书房暗格里搜出了大量金银珠宝,以及几封太子亲笔写的密信,信中详细记载了他们如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如何打压异己。铁证如山,李修百口莫辩,只能束手就擒。
短短一日之内,京城便有数十位官员被革职查办,一时间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曾经势力庞大的太子党,如同被连根拔起的大树,迅速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