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金辉跃上地平线,官道尽头,烟尘渐起,一队人马披着晨露与霞光,朝着京城方向迤逦而来。为首并辔而行的二人,瞬间攫取了所有守城兵士的呼吸——玄甲墨氅、气势渊渟岳峙的夜亲王夜漠尘,与素衣劲装、风姿清冽如霜的明慧郡主慕卿九。他们身后,是铁甲染尘却目光如电的凤翎卫精锐,凛冽的煞气即便隔得老远也能感知。
这一行人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是王爷!王爷凯旋!”
“郡主娘娘也回来了!”
“快看!队伍后面是柳林屯的乡亲们!他们真的得救了!”
“苍天庇佑!王爷千岁!郡主千岁!”
守城兵士的惊呼如同点燃了引线,消息以惊人的速度炸裂开来。担惊受怕了一夜的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夹道相迎。欢呼声、激动的哭喊声、虔诚的叩拜声汇聚成沸腾的海洋。鸡蛋、新摘的瓜果、象征祛邪纳福的艾草香囊,如同雨点般带着真挚的感激投向队伍。
“多谢王爷!多谢郡主娘娘再造之恩!”柳林屯被救回的百姓,在亲卫的护送下,重见京城巍峨的城墙和热情的面孔,劫后余生的狂喜与酸楚再也抑制不住,纷纷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中,将慕卿九与夜漠尘的声望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夜漠尘端坐于神骏的乌骓马上,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刚毅冷峻的面容上未见丝毫波澜,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人群,那无形的王者威压让喧嚣不自觉便低伏下去,化为更深沉的敬畏。而慕卿九则微微侧身,向道路两旁激动万分的百姓颔首致意,目光掠过那些热泪盈眶的面孔,清冷的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柔和弧度。她并非追逐虚名之人,但亲眼见证自己与身边之人拼尽全力挽回的鲜活生命,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与护卫家国的责任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这与她初回京城时,尚书府前的冷遇与非议,已是天壤之别。
队伍行至宫门,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皇帝夜鸿图竟亲自率领文武重臣在此迎候!此等殊荣,堪称极致。
“漠尘!卿九!你们辛苦了!”皇帝快步上前,亲手虚扶住欲行大礼的夜漠尘与慕卿九,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欣慰,“柳林屯之事,朕已得详细禀报!若非漠尘与卿九临危受命,洞察先机,力破邪阵,拯救黎民于水火,后果不堪设想!此乃擎天保驾之功,社稷之幸!”
“臣(臣女)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夜漠尘与慕卿九姿态恭谨,礼数周全。
皇帝的视线落在慕卿九身上,愈发温和嘉许:“卿九此次再立奇功,胆识超群,医术通玄,更兼心怀天下,实乃女中英杰,漠尘得此佳偶,朕心甚慰,亦是我大曜王朝之福!” 这番话,如同最终的定音锤,将慕卿九未来亲王妃的地位夯实得坚不可摧。
身后随行的文武百官,神色各异,心思百转。以礼亲王、内阁首辅沈迁为首的稳重派,面露由衷赞许,纷纷出声附和圣意。而一些曾与废太子过从甚密,或暗中与璃国使团有所勾连的官员,则面色变幻不定,或强挤笑容,或目光躲闪,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唯有自知。
夜漠尘冷冽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这群人,并未多言,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已让某些人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简短的迎候仪式后,皇帝携夜漠尘、慕卿九及几位核心重臣,移驾至气氛肃穆的御书房商议要事。至于惹下泼天大祸的璃国太子璃华及其使团,皇帝仅命鸿胪寺依例看管安置,暂不接见,其冷淡与问责之意已不言而喻。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凝重的气氛。
夜漠尘言简意赅,将昨日探查西山鹰嘴涧、夜间急援柳林屯、破阵救民的经过清晰陈述,重点点明了幽冥教操纵邪阵、以生灵为祭的骇人手段及其巨大危害,至于慕卿九动用玄门术法的细节则巧妙略过,强调是寻得了阵法关键弱点后加以破除。慕卿九在一旁适时补充,以其精深的医毒之理剖析邪阵汲取生机的原理,并将线索直指幽冥教祸乱天下的野心。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如水,待二人奏罢,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砚跳动,龙颜大怒:“好一个狼子野心的璃国!好一个阴毒诡异的幽冥教!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在京城畿辅之地,行此伤天害理、动摇国本之恶行!真当我大曜的刀锋已经锈钝了吗?!”
“陛下息怒。”内阁首辅沈迁出列,躬身奏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璃国使团罪责难逃。然其国师赫连勃身份特殊,太子璃华亦为邦交使臣,如何处置,关乎国体,需权衡再三,以免骤然引发西南边衅,殃及池鱼。”
“边衅?”夜漠尘冷嗤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煞气,“赫连勃布此绝户邪阵,意图血祭我京城百万生灵,其心可诛,其行当灭!若因区区边患之虑便纵凶逍遥,国法何在?天理何存?至于边衅——”他目光如刀,直刺沈迁,“沈相莫非认为,本王麾下历经百战的儿郎,会畏惧西南那群茹毛饮血的撮尔小邦?”
他话语中的绝对自信与凛然霸气,让宦海沉浮数十年的沈首辅亦一时语塞。的确,有这位战功赫赫、威震四方的摄政亲王在,大曜便有睥睨诸国的底气!
慕卿九清越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清泉击石,冷静而精准地将话题引向关键:“陛下,沈相,如今敌暗我明,赫连勃连遭重创,反噬必深,此正是其最为虚弱、也最可能铤而走险之时。当下首要,并非即刻与璃国使团正面冲突,打草惊蛇。而是应趁此良机,雷霆手段肃清潜伏于朝野上下的幽冥教余孽,巩固京畿防务,倾尽全力找出并摧毁那邪阵核心主眼,护佑京城安危为第一要务。同时,对四方馆施行最严密的监控与封锁,切断其内外一切联络。待我方准备万全,掌控全局,再行犁庭扫穴,施以雷霆一击,方为上策。” 她思路缜密,层层递进,既顾全了大局,又提出了清晰可行的行动方案。
皇帝闻言,震怒之色稍霁,赞赏地看了慕卿九一眼:“卿九所思,老成谋国,甚合朕意。漠尘以为如何?”
夜漠尘微微颔首,目光与慕卿九有瞬间的交汇,流露出无需言说的默契:“臣亦作此想。相关监控与排查已部署下去。当务之急,确是彻查幽冥教潜伏势力,并尽快锁定主阵眼方位。” 他言下之意明确,破阵寻踪之事,非慕卿九莫属。
“好!”皇帝精神一振,当即决断,“此事关乎国运,便全权交由漠尘统筹处置!京畿防务、各部院协调、人员调配,皆凭你调度!卿九从旁鼎力协助,专司应对邪阵异术!一应所需人手、物资,尽可调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铲除邪教,拨云见日,还我京城朗朗乾坤!”
“臣(臣女)领旨!”夜漠尘与慕卿九齐声应命,声音坚定。有了皇帝毫无保留的授权与支持,后续的一切行动便有了最坚实的后盾,阻力大减。
退出御书房,已是日上三竿。夜漠尘需立刻前往兵部衙门,调兵遣将,布置全城大索与监控网络。分别前,他看向慕卿九,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一夜劳顿,心神耗损,先回府好生歇息。破阵之事,不急在此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