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九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她:“安嫔娘娘说笑了。臣女入宫,是为尽医者本分,照料太后娘娘凤体。至于其他,皆是太后娘娘慈爱,体恤小辈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亦非臣女所能妄议。”
她四两拨千斤,将“婚事”定性为太后的“玩笑话”和“慈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安嫔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堆起笑容,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尖锐:“郡主何必自谦?谁不知道夜亲王对郡主情深义重,连带着对小世子都视如己出。只是……”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慕卿九素雅的衣着,“这亲王妃之位,毕竟非同小可,代表着皇家颜面。郡主虽医术通神,但终究久在宫外,对宫内规矩礼仪,怕是有所生疏。这日后若真进了皇家门,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若稍有差池,损了亲王颜面是小,若是连累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圣明,那可就……”
她身后一个穿着湖蓝色宫装的贵人立刻接话,语气矫揉造作:“安嫔姐姐说的是呢!就说这见礼问安、行走坐卧、乃至穿衣戴冠,都有严格的规矩。郡主今日这身打扮,虽清雅脱俗,但按制,未得正式册封,某些纹饰还是避讳些好,免得落人口实。”
赤影在慕卿九身后,眼神已然结冰,手按上了剑柄。
慕卿九却再次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看着安嫔,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却带着冷意。
“安嫔娘娘和这位娘娘,真是替皇家颜面操碎了心。”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不过,臣女愚见,皇家真正的颜面,在于陛下勤政爱民,在于太后娘娘慈晖广被,在于亲王殿下戍卫边疆、安定社稷。至于臣女穿什么衣裳,行什么礼,若真能动摇国本,那这大曜的江山,未免也太脆弱了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缓缓道:“至于规矩……臣女入宫,手持的是陛下钦赐的令牌,奉的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臣女只需谨守臣子本分,恪尽医者职责。若安嫔娘娘觉得臣女言行有何不妥,违反了哪条宫规,大可明白指出,臣女立刻改正。或者,娘娘可以直接禀明陛下或太后娘娘,由两位圣裁。在此处私下议论猜测,若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安嫔娘娘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识人之明,有所质疑呢?”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直接将个人衣着礼仪的小事,拔高到了质疑皇权与太后权威的高度!
安嫔被她堵得胸口发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慕卿九:“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曲解本宫的意思!”
“臣女不敢。”慕卿九微微躬身,姿态依旧恭敬,话语却寸步不让,“臣女只是依理直言。若娘娘无具体宫规指证,请恕臣女告退,太后娘娘还等着臣女回禀今日脉案。”
她不再多言,带着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与赤影从容离去,留下安嫔一行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
“好!好个慕卿九!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安嫔看着她的背影,几乎将手中的团扇捏碎。
回到亲王府,慕卿九并未隐瞒,在晚膳后,如同讲述趣闻般,将宫中遭遇说与夜漠尘听。
夜漠尘听完,放下茶盏,眸色沉静无波,只问:“可需我处理?”
他的意思明确,只要她点头,安嫔乃至其家族,都将为今日的刁难付出代价。
慕卿九却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抹自信的浅笑:“不必。不过是些拈酸吃醋、言语争锋的小把戏,我还应付得来。若连这些都需劳你亲自出手,岂非显得我太过无能?”她顿了顿,看向他,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更何况,我也想看看,这后宫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对我这个‘可能的王妃’心存不满。正好借此机会,掂量掂量她们的分量。”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立威。这不仅是为了应对麻烦,更是为了证明,她慕卿九,有足够的资格与能力,与他夜漠尘并肩,而非仅仅依附于他的羽翼之下。
夜漠尘凝视着她眼中那熟悉的、不服输的锐利光芒,心中那因她受辱而升起的暴戾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与熨帖。他的卿九,从来都不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一同搏击风浪的海东青。
“好。”他颔首,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想如何,便如何。天塌下来,有我。”
依旧是那句简单的话,却是最坚实不动摇的承诺。
慕卿九心中暖意流淌,正欲开口,忽然想起一事,蹙眉道:“不过,今日在宫中,我似乎隐约听到宫女议论,说安嫔近来,与冷宫那边,似有些不清不楚的接触……”
“冷宫?”夜漠尘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废后王氏?”
“只是风闻,尚未证实。”慕卿九道,“但安嫔今日挑衅,时机巧合,言语间似乎也有所依仗,不似单纯争风吃醋。我怀疑,背后或许有人指点。”
夜漠尘沉吟片刻,冷声道:“我会让人盯紧冷宫和安嫔。若她真与废后勾结,图谋不轨,便是自寻死路。”
慕卿九点了点头。看来,这后宫的风波,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为复杂。废后王氏,即便身陷冷宫,竟还有能力搅动风雨?
她非但不惧,眼中反而燃起一丝跃跃欲试的火焰。也好,正好用这些牛鬼蛇神,来试试她玄门毒后的手段,在这九重宫阙之内,立下她不容侵犯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