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坊钱宅的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找到了暗流的源头。夜漠尘布下的天罗地计正悄然收紧，只待合适的时机收网。然而，与外界紧绷的气氛不同，亲王府内，却因着追查线索的暂时沉寂，反而显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这日傍晚，晚霞似火，染红了半边天际。夜漠尘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或与慕卿九一同用膳，而是命人在府中观景最佳的水榭凉亭设了简单的晚膳。
当慕卿九被侍女请到水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夕阳余晖为凉亭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亭中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夜漠尘负手立于亭边，望着池中游弋的锦鲤，挺拔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几分孤寂，却又异常坚实。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时，自然而然地柔和了几分。
“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坐吧。今日天气尚好，在此处用膳，也松快些。”
慕卿九微微颔首，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池面吹来的风带着秋日的凉意，却吹不散亭中渐渐升腾的暖意。
两人安静地用着膳，偶尔就菜色或念念今日的趣事交谈几句，气氛融洽而自然。直到膳食将毕，侍女撤下碗碟，奉上清茶退到远处候着，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夜漠尘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慕卿九沉静的侧脸上，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郑重：“卿九。”
慕卿九抬眸看他，对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那里面的专注与认真，让她心头微微一动。“王爷？”
“这些时日，追查岳母之事，辛苦你了。”他缓缓道，语气中带着清晰的心疼，“看着你为往事奔波，面对那些阴诡算计，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我恨自己未能更早遇见你，未能护住岳母，也未能让你免受这些风雨。”
慕卿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帘，轻声道：“王爷言重了。母亲的仇，本就是我身为人女应尽之责。况且，若非王爷鼎力相助，单凭我一人之力，恐怕至今仍如无头苍蝇，难有寸进。”
“相助是理所应当。”夜漠尘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并非与你客套。我只是想告诉你，卿九，无论过去如何，从今往后，你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你的仇，便是我的仇。”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如同最沉稳的山岳，带着足以承载一切的重量。
“我知道，你心性坚韧，自有傲骨，不愿全然依附于人。我亦欣赏你这份独立与强大。”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坎上，“我从未想过要将你圈养成笼中雀。我想做的，是成为你翱翔天际时，可供倚靠、可供休憩的枝干，是与你并肩面对风雨的同路人。”
慕卿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意，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暖流包裹，一直以来筑起的心防，在这真挚无比的话语面前，摇摇欲坠。
“王爷……”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听我说完，卿九。”夜漠尘轻轻握住她放在石桌上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习武握剑留下的薄茧，却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我夜漠尘此生，从未对任何女子许下过承诺。因为我知道，承诺二字，重若千钧，一旦出口，便是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双清冷的眸子，直抵她灵魂深处。
“今日，我在此，对你立誓。”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锦绣坦途，我夜漠尘，必将护在你与念念身前，为你们挡去所有风雨灾厄。”
“无论你想要追查真相，想要复仇雪恨，还是想要悬壶济世，想要逍遥世间，我必倾尽全力，助你如愿。”
“无论未来朝堂如何变幻，世事如何沧桑，我身边的位置，永远只为你一人留存。我的王府，只会有一位女主人，那便是你，慕卿九。”
“我或许不懂太多风花雪月，也给不了你寻常百姓家的琐碎温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此生此世，唯你一人，心之所向，身之所安，皆系于你。你的喜怒哀乐，便是我心之所系；你的安危荣辱，便是我责之所在。”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如同最炽热的星辰，紧紧锁住她的视线：“我不敢说能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但我愿倾我所有，尽我所能，给你和念念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一生一世，只你一人，护你周全，绝无更改。”
“卿九，”他最后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与期盼，“你……可愿信我？”
亭中陷入了彻底的寂静。只有晚风拂过池面荷叶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之间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慕卿九彻底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