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门前的百姓虽被暂时安抚散去,但那一声声泣血的哀求,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慕卿九的心头。她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京城往日此刻应有的万家灯火,似乎也黯淡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慌。舆图上,代表死亡和邪阵节点的红点刺目无比,西山方向那个最新被阿菜手下冒险确认的阵眼位置,更是如同抵在京城咽喉的一柄毒刃。
不能再等了!夜漠尘大军归期虽近,但邪阵的成型可能更快。每拖延一刻,就可能有无辜百姓丧命,阵法的威力便增强一分。等到夜漠尘回来,面对的或许已是一个被血魂阵笼罩、生灵涂炭的死城!
慕卿九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宝剑。她必须主动出击,在局势彻底失控之前,尽可能地摸清邪阵的底细,找到遏制甚至破解的方法。等待救援,不如主动破局!
“秋芙,更衣,备车,我要即刻进宫!”慕卿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姐,这么晚了,您进宫是……”秋芙一边手脚麻利地准备着郡主的正式朝服,一边担忧地问。
“面见太后和陛下!”慕卿九语气沉静,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血魂阵之事,绝不能仅靠我们暗中调查。必须让宫中最有权力的两人知晓真相,获得他们的支持,至少是默许!否则,我们寸步难行。”
夜色中的皇宫,肃穆而寂静,但那股无形的紧张感,却比往日更甚。宫道上的侍卫明显增多,巡逻的频率也密集了许多,可见连深宫之内,也受到了外界恐慌情绪的波及。
慈宁宫内,烛火通明。太后显然也未曾安寝,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皇帝夜鸿图也在座,显然母子二人正在商议近日京城的诡异事件。见到慕卿九深夜求见,两人都有些意外。
“九儿,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太后示意慕卿九起身,关切地问道。皇帝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慕卿九没有迂回,直接跪倒在地,双手将那份标注了密密麻麻红点的舆图高举过顶,声音清晰而凝重:“臣女慕卿九,有要事禀告太后、陛下!事关京城存亡,百万生灵安危,臣女冒死进言!”
见她如此郑重,太后和皇帝神色都是一凛。皇帝沉声道:“平身,何事如此严重?起来说话。”
慕卿九起身,将舆图铺在太后和皇帝面前的御案上,指着上面的红点,开门见山:“太后,陛下,近日京郊接连发生的诡异命案,绝非寻常凶杀或所谓‘闹鬼’,而是……有人在暗中布设一座极其阴邪狠毒的大型阵法——血魂阵!”
“血魂阵?”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个词,超出了他们日常处理的政务范畴,带着浓重的玄异色彩。
“卿九,此话当真?你可有凭据?”皇帝眉头紧锁,语气严肃。他身为帝王,对怪力乱神之事本能地存有疑虑。
“臣女不敢妄言。”慕卿九目光坦然,迎向皇帝审视的目光,“臣女外祖家曾有些许玄门传承,臣女自幼翻阅杂书,略通一二。此阵特征,与古籍中记载的血魂阵完全吻合:以特定八字、身体强健的青壮男子为祭品,于子时阴气最盛之时,在特定阴邪之地,汲取其全身精血生魂,用以凝聚至阴邪力。看这舆图上案发地的分布,隐隐已成合围京城之势!”
她指着舆图,详细解释:“靠山村老槐树,属木,位东;柳林屯水井,属土,位中;河子峪乱坟岗,属金,位西……还有这新发现的西山鹰嘴涧,山高涧深,阴气汇聚,是绝佳的阵眼所在!此阵若成,一旦主阵启动,届时邪力爆发,恐怕……恐怕整个京城都将被笼罩其中,生灵涂炭,绝非危言耸听!”
太后听得脸色发白,手微微颤抖:“竟有如此阴毒之法!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臣女怀疑,与璃国国师赫连勃脱不了干系!”慕卿九斩钉截铁,“此人气息阴邪,精通诡术,与臣女所知幽冥教手段极为相似。而且,臣女手下之人发现,其随从曾在案发前出现在相关地点,行踪诡秘。此次璃国使团前来,所谓恭贺是假,暗中布此绝户毒阵,祸乱我大曜国本,才是其真正目的!”
皇帝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虽然对玄异之事将信将疑,但慕卿九的分析条理清晰,证据链(虽然多是旁证)指向明确,尤其是将此事与璃国使团、甚至可能颠覆国本的阴谋联系起来,由不得他不高度重视。
“陛下,”慕卿九再次跪下,言辞恳切而决绝,“邪阵已成雏形,随时可能彻底发动,届时悔之晚矣!臣女虽不才,愿主动请缨,暗中调查此阵,寻找破解之法!恳请陛下和太后允准,并给予臣女便宜行事之权!”
“不可!”太后立刻反对,充满担忧,“九儿,此事太过凶险!那赫连勃是连你都觉得棘手的人物,背后可能还有更庞大的势力。你一个女子,如何去查?万一有个闪失,让哀家如何向尘儿交代?”
皇帝也沉吟不语。让一个未过门的准亲王妃去冒险处理这等玄异之事,于礼不合,风险也太大。
慕卿九抬起头,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缩:“太后,陛下!正因为此事凶险,关乎重大,才更不能坐以待毙!臣女有必须去的理由:一,臣女略通玄术医理,或能辨识阵法痕迹,寻找克制之法,这是寻常武将或衙役无法做到的。二,臣女身份特殊,是璃国使团重点关注之人,由臣女出面调查,或能引蛇出洞,逼他们露出马脚。三,”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无比坚韧:“臣女生母早逝,死因蹊跷,端敬皇后亦崩得不明不白,其中或许都与这幽冥邪教有关。于公于私,臣女都不能置身事外!请太后、陛下成全!”
她重重叩首。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卿九,眼中充满了心疼和复杂。皇帝则负手踱步,权衡利弊。
良久,皇帝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卿九:“卿九,你可知此事之险?若判断有误,或行事不密,不仅你会陷入绝境,更可能打草惊蛇,引发不可测之后果。”
“臣女知道!”慕卿九昂首道,“臣女愿立军令状!若因臣女之失导致严重后果,臣女愿一力承担!”
“你承担不起!”皇帝声音低沉,“但……眼下局势,确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朕可以给你暗中调查之权,京兆尹衙门、五城兵马司,必要时你可凭朕的手谕调动少量人手配合。但切记,一切以稳妥为上,不可贸然与对方正面冲突,一切,等漠尘回京再做定夺!”
这已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默许她调查,并提供有限支持,但核心要求是“稳”和“拖”,等夜漠尘回来主持大局。
“臣女,领旨!谢陛下、太后信任!”慕卿九再次叩首,心中稍定。有了这道默许的旨意,她行事便多了许多方便。
离开慈宁宫,已是深夜。慕卿九没有回府,而是让马车直接驶向了亲王府。既然要主动调查,她需要更充足的人手和资源。亲王府的管家和部分凤翎卫将领,是夜漠尘绝对的心腹,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