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夜漠尘躺在特制的软垫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他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即便经过了初步处理,依旧散发着不祥的黑气,混合了血尸王剧毒与邪阵怨力的侵蚀,正疯狂吞噬着他本就微弱的生机。
慕卿九跪坐在他身侧,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强行施展【玄阴蚀魂咒】的反噬如同万千冰针在经脉脏腑中肆虐,喉头不断涌上腥甜。但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万一。看着挚爱之人生命垂危,而自己却近乎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强迫自己冷静,意识沉入体内那与灵魂绑定的现代智能医疗空间。
“启动全身深度扫描,最高精度。”她在心中默念。
一道无形的精密波动扫过夜漠尘的身体,空间操控屏上瞬间瀑布般刷出详尽的数据:
【检测对象:夜漠尘】
【生命体征:极度危险,濒临衰竭】
【中毒分析:复合型变异尸毒(未知生物碱x-7,神经毒性;腐殖毒素,细胞坏死性) + 高浓度阴煞怨力能量侵蚀(属性不明,具灵魂腐蚀性)】
【核心脏器功能:心功能衰竭38%,肝功能严重受损,肾功能衰竭29%...】
【能量场:阳性能量(本体罡气)急剧衰减,阴性能量(邪毒)占据绝对主导,持续恶化中。】
【紧急建议:立即实施生命支持系统(ecmo),同步进行血液净化(透析),注射广谱抗毒血清与强心剂,需辅助能量维持。】
慕卿九的心沉到了谷底。空间的诊断冰冷而精确,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现代医学手段或许能暂时吊住性命,但对那来自异世界的阴煞怨力,效果有限。
“立刻准备ecmo系统,配置最强效的广谱抗毒血清和肾上腺素衍生物强心剂,启动高流量氧疗。”她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同时从空间取出便携式血液透析机。在慧明法师和凌虚子道长惊愕的注视下,她手法精准而迅速地建立体外循环,暗红色的血液通过仪器被引出、净化、再输回。
“王妃,这些是……”凌虚子看着那些闪烁着金属冷光、发出轻微嗡鸣的奇特“法器”,瞠目结舌。
“此乃我师门不传之秘,源自上古的医道法器,可暂代脏腑功能,净化血毒。”慕卿九无暇多解释,将一管淡蓝色、泛着微光的血清缓缓推入夜漠尘的静脉。仪器屏幕上,生命体征的数据暂时停止了恶化,甚至略有回升。
慧明法师双手合十,感受着仪器中蕴含的奇特而有序的能量波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了然:“阿弥陀佛,王妃所学,真是博大精深,匪夷所思。”
然而,好景不长。约莫一炷香后,空间操控屏亮起刺目的红色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阴煞能量强烈抵抗净化程序!毒素再生速度超过净化效率35%!能量侵蚀加剧!】
【警告!本体阳性能量(罡气)与入侵阴性能量(怨力)发生剧烈冲突,加剧脏器负荷!】
夜漠尘的身体微微抽搐起来,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黑血。现代科技与异界邪能的碰撞,在这一刻显露出了它的局限性。
慕卿九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顿,停在了亲王府门前。早已得到消息、心急如焚的福伯率领全府仆役、侍卫以及太医署的几位院判早已候在门外。当看到巴图鲁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夜漠尘背下马车,而慕卿九也脸色惨白、需要凌虚子搀扶才能下车时,恐慌和悲戚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王爷!”
“王妃娘娘!”
“快!担架!小心挪动!”福伯声音发颤,老泪纵横,强撑着指挥。
“直接去锦墨轩密室!快!”慕卿九强提着一口气命令道。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夜漠尘安置在密室那张能够镇定心神的寒玉床上。太医们立刻上前轮番诊视,然而一番望闻问切后,个个面露难色,摇头叹息。
“王妃,王爷所中之毒……霸道无比,更兼邪气入骨,已伤及心脉根本……下官……下官等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啊!”太医令跪地请罪,声音惶恐。
慕卿九闭了闭眼,这个结果她早已料到。连她的智能空间和慧明、凌虚子这等人物都感到棘手,寻常太医又能如何?
“都出去!没有本妃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她挥退太医,密室中只剩下她、昏迷的夜漠尘,以及慧明、凌虚子、阿箬、巴图鲁和影煞几人。沉重的石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喧嚣与希望一并隔绝。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慕卿九的心头。她看着寒玉床上那张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身体微微摇晃。
“娘亲!父王!”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穿透了凝重的气氛。念念被秋芙抱着,挣扎着冲进了密室。小家伙显然被府内压抑的气氛和父母重伤的模样吓坏了,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如同受惊的小鹿。
慕卿九心中一痛,正想强打精神安抚儿子,念念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扑向母亲哭闹,而是挣脱秋芙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异常安静地跑到寒玉床边。他踮起脚尖,小手费力地扒着冰冷的床沿,一双噙满泪水却异常清澈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漠尘毫无血色的脸。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父亲冰凉的脸颊,然后转过头,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小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认真和坚定,看着慕卿九,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说:“娘亲,父王是不是很痛?念念……念念画个‘不痛符’给父王,父王就不痛了,好不好?”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几位高手皆是一怔。孩童稚语,本是天真,但在此刻绝境之下,由这灵秀的孩子说出,却莫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
不等慕卿九回应,念念已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张被他揉得有些皱巴巴、却小心翼翼保存着的特制黄纸,还有一小截宝贝似的、慕卿九给他的朱砂笔头。然后,他就趴在床边的小几上,撅着小屁股,摆开了架势。
接下来的情景,让见多识广的慧明法师、凌虚子道长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见念念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充满好奇与懵懂的大眼睛里,此刻竟前所未有地凝聚起一种近乎“空明”的专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从他感知中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笔,和笔下即将诞生的“符”。
他蘸饱了朱砂,小眉头紧紧皱着,抿着小嘴,手腕悬空,竟隐隐有模有样地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缓缓落笔。
第一笔,并非胡涂乱画,而是一个圆融的、带着生生不息意味的起手弧线。笔尖落下的瞬间,空气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温暖的涟漪荡漾开来。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在凌虚子这等符箓大家眼中,简直是稚子涂鸦,不堪入目,但奇异的是,那笔画之间,竟自然而然地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无比的“意”!那是毫无杂质、发自本心的守护之念,是赤子之心最直接的显化!
“心随笔走,意与神通……这……这难道是……”凌虚子瞳孔微缩,低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修道数十载,绘制符箓万千,深知符箓威力大小,七分在灵韵心意,三分在笔法技巧。而眼前这孩童,笔法拙劣至极,但那笔下自然流淌出的、至纯至净的守护意念,却是无数符师苦修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