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个一直故作优雅的二力居士,面具下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一个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音响起。
一直闭目养神的二阶堂珑太,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越过了所有人,精准地落向那道正在急速下坠的、狂妄到不可理喻的身影。
一抹冰冷的、野兽般的兴奋,在他的瞳孔深处,悄然点燃。
“都愣着干什么?”
唐炳文一声冷喝,惊醒了坑边神情各异的九名弟子。
杨烈眼中的迷茫瞬间被决死之色取代。
他第一个冲到悬崖边,抓起绳索,毫不迟疑地纵身跃入那片墨绿色的深渊。
唐世英、唐皋、梁五儿……
一道道身影,紧随其后。
他们或借助绳索,或踩着崖壁凸岩,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决绝地投入那片翻滚的毒瘴。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甚至没有一次回头。
这是唐门弟子对门长最彻底的信任,也是对那个已经率先跳下去的男人,最无言的信心。
转眼间,悬崖之上,只剩唐炳文一人。
山风呼啸,卷起他宽大的袍子,发出猎猎声响。
千米深渊对面,二力居士朝着他身后的九名鬼众点头示意,随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片刻后天地间,只剩下风声。
空气中的杀机,并未因唐门众人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凝练,无形中汇聚在了唐炳文和二力居士这两个点上。
“呵呵……”
惨白的面具后,传来一阵干涩的笑。
二力居士缓缓坐下,竟真的重新提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
“唐门长,此地风景虽恶,一杯清茶,或可静心。”
他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份从容,仿佛他与唐炳文之间,隔着的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方雅致的茶庭。
“静心?”
唐炳文笑了。
那笑声粗野而洪亮,硬生生将凄厉的山风都压了下去。
“茶?”
“那是你们这些心里弯弯绕绕太多,需要清火的人才喝的玩意儿。”
他猛地一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通体乌黑的扁平酒壶,直接拔开了塞子。
一股辛辣滚烫、几乎要灼伤鼻腔的烈酒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
“我唐门,只喝这个!”
唐炳文仰头,狠狠灌下一大口!
酒水顺着下颚滴落,他毫不在意。
“能烧穿喉咙的酒!能壮胆气的酒!能杀人的酒!”
他放下酒壶,那只独眼死死锁定对面的二力居士,眼神里没有半点悲壮,全是毫不掩饰的侵略。
这一下,把二力居士精心营造的“品茶论道”的氛围,冲击得支离破碎。
面具下,那双眼睛似乎极轻微地眯了一下。
“唐门长,果然是性情中人。”
“少废话。”
唐炳文粗暴地打断了他。
“别跟我装神弄鬼,你我心里都清楚,今天这局棋的胜负手,根本不在坑底下。”
他用下巴指了指深不见底的巨坑。
“下面那十个,是我唐门的刀,是去给你们比壑山放血的。”
“而你我……”
唐炳文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实质的刀锋,直刺二力居士。
“才是决定今天,谁能活着走出这片大山的!”
此话一出,二力居士身后那九名鬼众,气息齐齐一沉。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看似粗豪的独眼龙,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这场约战的本质。
“啪、啪、啪。”
二力居士竟轻轻鼓起了掌,声音在空旷的山崖间,显得格外诡异。
“唐门长果然通透。”
“坑下,是‘鬼’与‘神’的碰撞,是纯粹力量的死斗。”
他的声音,依旧不男不女,却多了一丝玩味。
“而这坑上,自然是‘智’与‘谋’的较量。”
“智?谋?”
唐炳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把嘴。
“跟你一个木头疙瘩较量?”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魁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即便隔着千米深渊,也让对面感到一阵心悸。
“你也配?”
话音未落,唐炳文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块砸在岩石上。
“我早知你不是人。”
“!!!”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
瘴气,似乎也凝固了一瞬。
二力居士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可能!
他的真实身份,在比壑山内部都是最高机密,这个唐门的独眼龙,怎么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