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崇拜与深入骨髓的深深恐惧。
另一个学徒凑了过来,用一种近乎于炫耀的语气,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是新来的,还没见过宗信师范真正出手时的样子吧?”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师弟们好奇的目光,才继续道:“宗信师范的剑,快到你根本看不见!”
“那不是剑,那是一台……一台高速运转的‘绞肉机’!”
绞肉机?
这个精准而血腥的词,让张豪斗笠下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任何敌人,只要被他近身三步之内,不出三秒,绝对会变成一堆分不清哪是哪的碎肉!”那名学徒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我亲眼见过!上次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文字流’传人来踢馆,那家伙的拔刀术号称关东第一快!结果……结果他连刀柄都没握紧,宗信师范只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然后呢?”新来的学徒紧张地追问。
“然后……那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大概三秒,他的身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细密的血线!从头到脚!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块被精密切割好的上等和牛,‘哗啦’一下,散成了一地……”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十七的数字,脸色煞白如纸。
“十七块!不多不少,每一块都整整齐齐的,连切口都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就像……就像最顶级的厨师在处理金枪鱼大腹!而宗信师范,他甚至连和服的衣角,都没有沾到一滴血!”
那名学徒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仿佛要压下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我们道场放肆了。”
周围的几个学徒,听得是面无人色,再看向道场主殿的眼神时,除了敬畏,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坐在角落里的张豪,听着这些毛骨悚然的描述,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度愉悦的表情。
一旁的陈晨,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了。
他看见这个魔神嘴角上扬的弧度,看见他斗笠下那双眼睛里亮起的光。
那不是快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找到了心仪玩具的、纯粹的兴奋。
陈晨还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茶摊老板炉子里的炭火,火苗都矮了一截。
他放下了茶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绞肉机?”
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口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
“正好。”
“我最擅长的,就是拆机器。”
他不再等待。
一场完美的复仇,不需要太多无谓的前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整个茶摊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没有去寻找武器,也没有拔刀的打算。
只是在路过茶摊旁的一个柴火堆时,随手捡起一根被人丢弃的、用来挑担的结实木棍。
木棍粗糙,表面还有潮湿的泥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掂了掂分量,感觉还算趁手。
然后,他戴正斗笠,遮住了那双已经燃起兴奋火焰的眼睛,手持这根临时找来的“武器”,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看起来戒备森严,如同一头钢铁巨兽般盘踞的道场大门,走了过去。
道场门口,那四名气息沉稳的守卫,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径直走来的、不速之客。
他们的眼神瞬间一凝,四股凌厉的炁机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了张豪。
“站住!”
为首的一名守卫,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向前踏出半步,用日语厉声喝道。
他开口的瞬间,另外三名守卫的身体也微不可查地动了,阵型收缩,将所有可能的突进路线全部封死。
“这里是柳生新阴流道场,闲人免入!报上你的来历!”
张豪停下脚步。
他一动不动,像一座石雕,任由那冰冷的质问从耳边滑过。
他侧过头,用下巴朝着身后抖成筛糠的陈晨点了点。
陈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四名武士那如同刀子般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用带着哭腔的、蹩脚的日语,哆哆嗦嗦地翻译道:“他……他们让您站住,报上来历……”
张豪听完,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斗笠下那张平平无奇,却又带着一股滔天煞气的脸。
他看着眼前这四个在他看来,与待宰的羔羊无异的守卫,用平静的、字正腔圆的华夏语,一字一顿地说道:
“告诉他们。”
“华夏人,张豪。”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木棍,轻轻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前来踢馆。”
陈晨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他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对面那四个已经面露凶光的武士,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两块即将合拢的巨石中间的蚂蚁。
在张豪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句注定要引爆火山的战书,嘶吼了出来:
“他说……他说……华夏人,张豪!前来……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