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只能从他们的异人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腥的咆哮!
“他们的男人喜欢侵略,喜欢屠杀,我就杀光他们的男人!”
“他们的女人以丈夫、以儿子屠戮我华夏同胞为荣,那我就杀光她们的女人!”
“他们的孩子,血管里流着和他们父母一样肮脏的血,将来只会成为新的、更凶残的侵略者,那我就,连他们的孩子,也一起杀光!”
“一个!不留!”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煞气就狂暴一分,那股近乎癫狂的意志,化作无形的风暴,压得在场所有唐门弟子都喘不过气来。
一位同行的唐门长老,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须发皆张,对着张豪沉声劝道:
“张先生!老夫懂你的恨!但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下去,与那些畜生何异?!”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会成为整个日本异人界的公敌!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围剿你!”
“自寻死路?”
张豪终于笑了。
他咧开嘴,那口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森然。
那笑容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燃尽一切后,只剩下灰烬的疲惫,和无尽的疯狂。
“死?”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字,仿佛在品味什么美味。
“那就让我看看……”
“是他们,能否猎杀我。”
“还是我,猎杀他们所有!”
他的话音,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他走到杨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脸挣扎与痛苦的年轻人,看着这个还相信着“侠义”与“规矩”的后辈。
张豪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那是对一个活在“梦”里的人的怜悯。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
南京城上空盘旋了数月的黑烟。
731部队里永不停歇的惨叫。
那三千五百万,连数字都无法完全承载其悲怆的,一个个冰冷的亡魂!
这些,他要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
说我是个来自未来的孤魂,我知道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将要承受怎样的苦难?
说你们眼中的“过激”,在我看来,连那血海深仇的万分之一都偿还不清?
不。
他什么都不能说。
这世上最深的痛苦,莫过于此。
唯有他一人,背负着这个世界未来百年的血泪,却只能做一个沉默的疯子。
“杨烈,你要明白一件事。”
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丝平静,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这片土地,是我们的。对自己人,我们可以讲仁慈,讲道义。”
“但他们,不算人。”
“至于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去查,去看看那些被他们占领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
“查清楚了,再来跟我说,他们,无不无辜。”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
他与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他的身后,仿佛有三千五百万双渴望复仇的手,在推着他前进。
他的耳边,仿佛有整片神州大地无尽的哀嚎与悲鸣,在催促着他。
他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
若此去是地狱,那我便沉沦就好。
他不在乎。
张豪带着一股子生怕别人找不到他的滔天杀意,转身跃入了旁边的密林。
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融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
唐门众人看着他那决绝的、充满了孤寂与毁灭气息的背影,久久无言。
他们知道,再也无法劝说。
这一次,是真正的,分道扬镳。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会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张豪。
只有一个,为复仇而生的“血色仙人”。
杨烈站在河边,怔怔地望着张豪消失的方向。
那句“查清楚了,再来跟我说”,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懂张豪那份仿佛要焚尽天地的恨意从何而来。
但他隐隐觉得。
张豪所看到的“地狱”,或许比他们看到的,要深沉得多,也绝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