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豪却恍若未闻。
他将那根长达数十米,重逾百吨的钢铁立柱,当成了最原始的战锤,朝着下一根立柱,狠狠砸去!
“轰!”
“轰!!”
“轰!!!”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泰坦,在兴致勃勃地拆解着一个劣质的玩具。
每一记撞击,都让整座港口地动山摇。
每一声巨响,都伴随着堡垒上无数裂痕的蔓延与扩大。
他将一根又一根的地基立柱,用最暴力的方式拔出、砸断。
最后,他丢掉手中已经扭曲成麻花的“武器”,走到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堡垒主体前。
他缓缓抬起了右拳。
【蓄意轰拳】的豪意值,早已在这连日的追杀与战斗中,积蓄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地步。
他将这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全部凝聚于这一拳之上。
然后,平平无奇地,印在了堡垒那厚达数米的承重墙上。
没有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一秒后。
那座固若金汤的堡垒,连同里面所有负隅顽抗的日本异人,就像一座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架的沙雕。
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地,一寸一寸地,化为了最细微的粉尘。
最终,在一阵海风的吹拂下,彻底消散于无形。
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冰冷的海水疯狂倒灌,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战斗,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日本异人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彻底湮灭时。
张豪,终于停了下来。
整个东北,以及朝鲜北部的日本异人势力,被他以一己之力,清扫一空。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异人听到,都会为之胆寒的疯狂战绩。
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独自一人,拖着那具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身体,走到了港口长长的堤坝尽头。
他站在那里,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
夜色下的海,漆黑如墨,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巨大黑洞。
海风呼啸,卷起冰冷的浪花,拍打在堤坝上,发出永无休止的咆哮。
那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吹动着他那早已被血污凝固成硬壳的破烂衣衫。
他知道,就在这片大海的尽头,就是日本。
那个在他心中,已经没有“人”,只有“畜生”的岛国。
一股冲动,不是来自脑海,而是来自他身体最深处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
那股冲动,疯狂地叫嚣着,嘶吼着。
去那里!
他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攥紧,骨节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去他们的老家!
他的肌肉,开始不自觉地紧绷,进入了攻击前的状态。
去他们的首都!
他的呼吸,变得滚烫,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凶兽的吐息。
去他们的皇宫!
杀他个,天翻地覆!
杀他个,血流成河!
杀他个,寸草不生!
这不再是一个念头。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如同饥饿与干渴般的,源自灵魂的强烈欲望!
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微微前倾,下一秒,就要踏碎脚下的堤坝,以肉身横渡这片冰冷的海峡!
但,就在他即将迈步的瞬间。
一张仙风道骨,却总为他离经叛道的行为而头疼不已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师尊,左若童。
紧接着,是一张年轻、火爆,却永远带着崇拜与敬畏看着自己的脸。
那是师弟,陆瑾。
还有,那些在奉天城外,用血肉为他开路,高喊着“英雄”的关东义士。
以及,在白山黑水间,颤巍巍为他捧上一碗热汤的老人……
这些画面,像一根根看不见的,却又坚韧无比的锁链,从他身后延伸而来,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那即将踏入毁灭深渊的身体,硬生生拉住。
他若去了,便是一条真正的,有去无回的死路。
他若死了,师尊怎么办?
那个打不过架,只会喊师兄的小狮子,又该由谁来罩着?
三一门,谁来守护?
全性是否卷土重来报复三一门?
甲申之乱下他的宗门能否独善其身。
杀戮,没有带来平静。
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肉体与灵魂的撕扯之中。
毁灭的本能,与守护的责任。
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的体内疯狂地冲撞,让他那具坚不可摧的身体,都因为这种极致的压抑而微微颤抖。
他站在海边,任由冰冷的海风吹拂着滚烫的身体,一夜未动。
如同一尊在仇恨与守护之间,被永远钉死在原地的,望向东方的悲怆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