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分部的部长是柳生爱子大人!她是会长的义女!是柳生新阴流的剑术天才!她……她就在横滨!在山手町的宅邸里!”
张豪的脸上,依旧寻不到半分情绪的波澜。
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陈晨磕磕巴巴的翻译,像一个极有耐心的倾听者。
“地图。”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带像是被锈蚀的金属刮过,干涩而冰冷。
陈晨连忙将这个词翻译过去。
那名头目如蒙大赦,仿佛听到了神佛的福音,连忙用还能勉强活动的下巴,拼命地指向居酒屋的内堂。
“在……在账房的……柜子里……有关东地区的……详细地图……”
张豪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跨过一地的碎肉和内脏,走入那片血肉地狱。
片刻后,他拿着一张绘有山川河流的羊皮纸,走了出来。
他将地图在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石桌上摊开,然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那名头目,再次拖到了地图前。
“画。”
一个字。
通过陈晨的翻译,如同阎王的最终判词,不容任何置疑。
那名头目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他用嘴死死叼住一支被张豪随手扔下的、笔杆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污的毛笔。
他趴在地图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始颤颤巍巍地,将他所知道的,所有鱼龙会在关东地区的据点、道场、秘密联络点,甚至包括几个高层干部的私人宅邸,一个一个地,用混杂着自己口水与血沫的墨迹,标记了出来。
“这是横滨山手町,柳生大人的宅邸……”
“这是川崎市的忍术道场,是服部家的一个分支……”
“这是东京银座的地下赌场,是石川会长敛财的地方……”
每一个标记,都像是一枚刚刚被敲下的、滚烫的血色烙印。
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个即将被鲜血彻底淹没的名字。
陈晨在一旁,一边翻译,一边看着那张地图上逐渐多起来的红圈,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
他要做的,远比血洗一个据点,要恐怖得多。
当最后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画完,那名头目彻底虚脱,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连喘息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毛笔从他嘴里滑落,在地图上留下最后一抹污迹。
“我……我都说了……地图也画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蚊蚋般的哀求,被陈晨有气无力地翻译了出来。
张豪看着地图上那二十几个鲜红的标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似于满意的神情。
他将这张沾满了血与恐惧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传世珍宝般,仔细折好,贴身收进了怀里。
这张地图,将成为他接下来,在日本大开杀戒的,唯一的“路引”。
然后,他低下头,看向了地上那摊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烂泥。
“痛快?”
张豪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奉天城外,那个被三八刺刀高高挑起,身体都凉透了却依旧圆睁着双眼,看着天空的孩童。
谁给过他一个痛快?
“你们,”他俯下身,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用最纯正的华夏语言,一字一顿地说道,“也配?”
陈晨听懂了。
他在这句话里,听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无尽的冤魂在咆哮。
下一刻,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张豪没有给对方一个了结。
他在那人惊恐绝望的注视下,从后厨找来一把剖鱼的短刃。
刀锋划开肚腹,动作娴熟得像一个解剖了千百次牛羊的屠夫。
然后,他伸手进去,抽出了肠子,将他活生生地,吊在了居酒屋正堂最显眼的房梁之上。
陈晨的瞳孔,倒映着那具人形钟摆在半空中无力抽搐的最后景象。
他终于明白。
这个男人,要让所有后来的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清清楚楚地明白。
惹到他,惹到华夏人的下场。
……
天色微亮。
当第一缕象征着“新生”的阳光,照进这间早已化为阿鼻地狱的居酒屋时,那骇人听闻的惨状,终于被人发现。
整个横滨的地下世界,为之剧烈震动。
血洗东北一路横推至朝鲜的“华夏仙人”登陆日本,一夜之间血洗了鱼龙会据点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这消息,正以一种远超电报的速度,在所有异人势力之间,疯狂传播。
而此刻的张豪,早已换上了一身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浆洗得发白的和服。
他戴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宽大斗笠,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奔波于尘世的落魄浪人。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面无人色、失魂落魄的身影。
是陈晨。
张豪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他走。
只是在他吐完之后,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
“走。”
陈晨便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
张豪按着怀中那张用血肉绘制的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
然后,朝着下一个被鲜红标记出来的目标,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一场注定要席卷整个关东,让神佛退避、鬼神哭嚎的血雨腥风,已然,拉开了它最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