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整个密室,在一瞬间,陷入寂静。
连那些永不停歇的电报机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负责情报的总管,一个年过半百,两鬓斑白,当初他可是在唐门亲眼见证了张豪从岌岌无名成为胜力仙人的全过程。
那双看过无数机密,早已波澜不惊的眼睛,在看到电文上那短短的一行字时,瞳孔,剧烈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目标:全性,无根生。】
“疯了……他真是个疯子……”
总管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那张记录着情报的薄纸,在他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中,被捏得不成样子。
胜力仙人,张豪。
全性掌门,无根生。
这两个名字,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异人界最顶尖的势力彻夜难眠。
而现在,这两个名字,竟然,再一次,联系在了一起!
上一次,是在三一门的山门前,那个莽夫用最不讲道理的拳头,将神鬼莫测的无根生打落神坛,逼得全性提前分崩离析。
如今,他伤势初愈,不作休整,竟又一次,指名道姓地,找上了无根生。
是寻仇?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是哪一种,其背后所代表的恐怖风暴,都足以将整个异人界,搅个天翻地覆!
“用最高加密等级!‘惊蛰’密电!”
总管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将此消息,立刻,通报所有与我唐门交好的各派!包括……天师府!”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库房里,挑一件最好的前朝古玉,用最快的渠道,送去龙虎山!就说,是我唐门,孝敬张天师喝茶的!”
他很清楚。
一张无形的大网,就此撒开。
一封封夹杂着震惊、揣测与深深忌惮的密电,仿若受惊的鸟群,从这个小小的地下密室飞出,射向华夏的四面八方。
……
龙虎山,天师府。
后山竹林,溪水潺潺,水流冲刷着圆润的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
老天师张静清,正背着手,围着三个垂头丧气的徒弟打转,嘴里骂骂咧咧。
“瞧瞧你们一个个!叫你们练个五雷正法,练得有气无力,跟没吃饭一样!张之维,你那雷是用来劈柴的吗?还有你,张怀义,让你悟道,你跑去跟后山的猴子称兄道弟!田晋中,你最老实,也最没出息!”
张之维、张怀义、田晋中三人,低着头,一个比一个沉默,显然都不愿意和这位脾气上来,连自己都骂的“狂龙”师父争辩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小道童脚步匆匆,双手捧着一份由唐门送来的密报,恭敬地递了上来。
“又是那些俗人俗事。”
张静清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是接了过来,随手展开。
只看了一眼。
他那张素来豪迈不羁,写满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浮现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神情。
他先是愣住,随即眉头紧锁,紧接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抽了抽,最后,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他抬起头,再次看了看眼前这三个虽然各有各的毛病,但至少不会隔三差五就跑出去捅破天的徒弟。
心里那股无名火,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罢了,罢了。
跟那个混世魔王比起来,自己这几个徒弟,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
某处,不知名的深山之中。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内,人声鼎沸,酒气与肉香混合成一股熏人的热浪。
这里,是全性妖人的一处秘密巢穴。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正赤着上身,大口撕咬着一只烤羊腿的壮汉,突然一巴掌拍在油腻的石桌上,震得酒碗乱跳。
他对着周围的同伴们,唾沫横飞地吹嘘道:
“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叫张豪的胜力仙人,简直他娘的不是人!老子亲眼在奉天城外看到的,就那么一拳,隔着十几里地,就把那帮东瀛杂碎的指挥部,给轰平了!那场面,啧啧……跟天塌了似的!”
“切,吹牛吧你,王大疤!就你这怂样,还敢凑到奉天城外去看热闹?怕不是尿了一裤子吧!”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不屑地起哄。
“我操你姥姥!爱信不信!”刀疤脸脖子一梗,满脸涨红,“反正我跟你们说,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一个不讲任何道理,只知道杀人的疯子!谁惹上他,谁倒八辈子血霉!”
就在众人吵嚷之际。
洞穴最深处的阴影角落里。
一个始终在默默喝酒,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灰色道袍,头发乱糟糟,看起来潦倒落魄至极的年轻道人,在听到“胜力仙人”这四个字时,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
当他听到,那个疯子,此行的目标是“无根生”时。
他那双本已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浑浊、涣散的眼睛里,猛地,爆起一团骇人的精光!
那光芒,充满了极致的玩味,病态的戏谑,以及,一丝……仿佛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那头最强壮、最桀骜的猎物,主动踏入了自己陷阱的,残忍的兴奋。
他将碗中最后一口浑浊刺喉的劣质烧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那只粗糙的陶碗,在面前的石桌上,重重一砸。
“咔嚓。”
一声轻响。
那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陶碗底部,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细密缝隙。
年轻道人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酒渍和烟草染得焦黄的牙。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是风中的一道耳语,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胜力仙人?”
“哼,一介莽夫而已。”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像个随时会栽倒的醉汉,转身,朝着洞内那片,连火光都无法照亮的,无边的黑暗,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