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阴暗,潮湿。
洞山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后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带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和腹中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提醒着他还活着。
破烂的衣衫早已被血污和泥土浸透,凝固成一块块僵硬的甲壳。
甲壳之下,是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
刀伤,剑伤,还有被毒物啃噬过的焦黑痕迹。
最深的一处,在肋下。
那是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几乎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脏器。
是被一个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崆峒派道人留下的。
他记得那人一剑刺穿自己身体时,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
比他杀过的任何妖邪,都要贪婪,都要疯狂!
他想不明白。
为何前一刻,在那二十四节气谷中,还举杯共饮、歃血为盟的“兄弟”,会为了他那尚不纯熟的奇技,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捅出致命的一刀。
他更想不明白。
为何自己只想守护大师兄的“道”,只想成为那个能为他修复损伤的人。
却最终,成了天下公敌。
人心。
比他钻研过的任何一本上古孤本,都要晦涩难懂,都要险恶万分。
绝望,如同洞外的黑暗,一点点吞噬着他最后的光。
就在这时。
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在洞口响起。
洞山浑身一僵!
那残存的求生本能,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颤抖着手,摸到身边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
手心的冷汗,让粗糙的石头变得湿滑,几乎要脱手而出。
他死死盯着洞口。
那个身影,逆着微弱的天光,走了进来。
当那张脸,在昏暗中逐渐清晰时。
洞山整个人,都定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来人一身风尘,原本干净利落的衣衫上,被荆棘划开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散乱。
但那张脸上,写满的,却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担忧。
是陆瑾。
那个平日里咋咋呼呼,脾气火爆,像头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小狮子一样的师弟。
“师兄!”
在看清洞山那副凄惨模样的瞬间,陆瑾的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
他几步冲上前,完全不顾洞山身上那足以熏死人的污泥和血腥味。
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洞山那本就伤痕累累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陆瑾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和浓重到化不开的心疼!
熟悉的面孔。
真切的关怀。
洞山那颗被追杀和背叛折磨得早已冰封、麻木的心,在此刻,被这股炙热的暖流,狠狠地撞了一下。
“咔嚓……”
一道裂缝,在他心底的坚冰上,悄然出现。
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委屈,如开闸的潮水般,从那道裂缝中,汹涌而出!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大团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音节:
“师……师弟……”
话音未落!
一阵充满森然杀机的,锐利的,破空声,从洞外呼啸而至!
“陆瑾!洞山!找到你们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三一门的小子,今天就和你的叛徒师兄,一起上路吧!”
“乖乖交出【万象归真】,或可留你一具全尸!”
数十道驳杂而强横的气息,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瞬间封死了洞口所有的退路!
将这刚刚升起的,微弱的希望之光,重新,狠狠地,拖入了无边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