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杀了他们。”
他说得很轻,很平静。
却让在场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
翌日清晨。
不等天光大亮,一道凌厉的剑光便破开晨雾,精准地落在三一门山门之前。
光芒敛去,张怀义的身影显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穿青布长衫,肩上背着一个半旧药箱的清瘦男人。那男人气息平和,双眼沉静,予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儒雅之感。
“怀义!”早已在门口等候的张之维快步迎上。
张怀义对他点了点头,侧过身,为他介绍:“师兄,这位是郑知白,郑先生。我结义妹妹魏淑芬极力举荐,言其在南疆蛊毒一道上的造诣,当今天下,恐无人能出其右。”
郑知白对着张之维微微颔首,拱手道:“天师府高徒,闻名不如见面。”声音温和,带着一股书卷气。
“郑先生客气了,情况紧急,快请!”
三人不再客套,快步穿过庭院,直奔后山静室。
当郑知白走进那间弥漫着诡异甜腥味的静室,看到床上躺着的陆瑾和洞山时,那张始终温和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快步上前,没有诊脉,而是并起两指,指尖泛起一层温润的碧绿色光华,轻轻点在陆瑾眉心。
闭目感应片刻,他又以同样的方式,探查了洞山的情况。
他的脸色,随着探查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如何?”
张豪一直站在门口,如一尊沉默的门神,声音平静得可怕。
郑知白缓缓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张豪那双不见底的黑眸,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张门长,恕我直言。客院那位田公子的蛊毒,虽是歹毒的噬心蛊,但终究有迹可循,我有八成把握,可在三日内为其拔除。”
“但这两位……”
他指了指床上的陆瑾和洞山,声音中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难以置信。
“……他们体内的蛊虫,已经不是‘虫’了。”
“异变了?”张之维立刻抓住了关键词。
“不,比异变更可怕。”郑知白摇了摇头,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来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正常的蛊,哪怕再歹毒,终究是‘器’,是工具。但这两人体内的东西,已经……诞生了‘灵’。”
“灵?!”
在场所有人,包括自诩见多识广的张怀义,都脸色巨变。
“‘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各赋一灵’。但我从未想过,一只蛊,竟也能自行‘赋灵’!”澄真失声惊呼。
“我亦不敢相信。”郑知白苦涩一笑,“这两只蛊,已经不能称之为蛊了。它们更像是……两个活着的,拥有自己意志的‘诅咒’。它们在吞噬宿主的生机与精气,更在模仿、学习、甚至试图取代宿主的‘神’,也就是灵魂。”
“若不能尽快将它们的‘灵’与宿主的‘神’彻底剥离……”
他郑重地看向张豪。
“最好的结果,是神魂被蛊灵同化,沦为行尸走肉的‘蛊人’,不人不鬼,永世活在无间痛苦之中。”
“最坏的结果呢?”张豪追问,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郑知白沉默了片刻,吐出四个字。
“形神俱灭。”
空气瞬间凝固。
郑知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有一股至纯至净的‘道韵’在暗中压制着蛊灵的成长。否则以它们诞生‘灵智’的时间推算,恐怕……早已无药可救。”
张豪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了师尊闭关的虚空裂隙方向。
是左若童。
是师尊以“天人境”的道韵,在为他的徒弟,强行续命。
“能治吗?”
张豪转回头,死死盯着郑知白。
那目光太过炽烈,太过沉重,让郑知白这位见惯了生死的一代名医,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住了。
“我……我会倾尽所学。”
“不是倾尽所学。”张豪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分量,“是必须治好。”
郑知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魏淑芬在信中反复叮嘱,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来三一门一趟。
因为这里,有一个疯子。
一个为了同门师弟,真的敢把这片天都给捅个窟窿的疯子。
“……我明白了。”
郑知白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田晋中所在的客院。
“请给我一个时辰。我需要先救治田公子,他的蛊毒相对单纯,我必须借此,彻底摸清那施蛊者的手法与流派,才能找到对付这两只‘蛊灵’的一线生机。”
“多久?”
“一个时辰。”
张豪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
他需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他需要,冷静。
更需要,磨刀。
为了,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