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兄的逆生,是‘逆’,是以己身之‘精气神’,逆转天地生死的法则。”
“而我药门的《神农经》,是‘顺’,是顺应百草之灵机,以万物之生机,重塑生命之本源。”
“你这两位徒儿体内的蛊灵,虽已诞生‘灵智’,但究其根本,不过是‘炁’与‘生机’的畸形聚合体。其‘灵’,根基不稳;其‘体’,更是无根之木。”
“我,可以用《神农经》,强行剥离它们窃取而来的生机本源,将其打回原形,再化作最精纯的生命能量,重新灌注入你徒儿的身体。”
“如此一来,蛊虫失去生机,自然化为死物。而你的徒儿,非但无碍,反倒能因祸得福,吸收这‘道胎’本源,根基大进,未来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罗虚深深地看了左若童一眼,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但这个过程,名为‘嫁接’,实为‘夺舍’。我需要你,张天师,以及你那位体魄强横无比的弟子,三位顶尖高手,以自身之道,为他们镇压神魂,锁住生机。”
“因为剥离的过程,会让他们承受比千刀万剐更甚百倍的痛苦,那是源自神魂层面的撕裂。稍有不慎,他们的‘神’,就会在这场风暴中,彻底溃散。”
左若童沉默了。
他缓缓转身,看着床上那两张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残留着少年轮廓的脸,那双看淡了世事变迁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属于“师父”的心疼。
但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好。”
他转身,看向张静清。
两位已然站在人间之巅的天人境高手,视线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属于同道之人的凝重与决意。
张静清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罗谷主,此法,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若只有我一人,不足三成。”罗虚坦然道,“但有左道兄的‘天地道韵’镇压神魂,有张天师的‘至阳雷法’祛除邪祟,再加上这位小友那如烘炉烈日般的磅礴气血作为薪柴……”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缓缓摊开,眼神灼灼:“十成!”
张静清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好!”
他看向身后的张之维和张怀义。
“你们二人退下。以我之名,封锁后山,任何人,任何事,不得靠近静室半步!违令者,无论亲疏,格杀勿论!”
张之维和张怀义心头一凛,知道事态已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立刻抱拳领命,躬身退出了静室。
张豪自始至终站在原地。
他看着罗虚,眼中的杀机依然未曾完全消散。
“如果他们,出了任何意外……”
“我这条老命,连同整个药门,都给你赔罪。”罗虚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却重如泰山,“这是我罗虚,对你三一门的承诺。”
张豪没再说话。
他只是缓缓走到陆瑾和洞山之间的空地上,单膝跪地,双掌平伸,悬于两人丹田上方。
周身那内敛的暗金色罡气,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缓缓涌动。
左若童的身影飘至陆瑾身后,盘膝坐下。
张静清则站在了洞山身后,双目微阖。
两位天人境高手,同时闭上了眼睛,开始调动体内那浩瀚如渊海的炁机。
而罗虚,则站在两人中间,神情肃穆。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紫皮的古朴药葫芦。
轻轻拔开塞子。
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浓郁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静室。
那药香中,仿佛蕴含着春夏秋冬,蕴含着山川草木,蕴含着从萌芽到枯荣的完整生命循环。
罗虚将葫芦口对准了陆瑾和洞山。
下一刻。
无数道比发丝更细的青色光华,如同有生命的精灵,从葫芦中蜂拥而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空中交织成两株青翠欲滴、不断生长、开枝散叶的袖珍“神树”虚影,而后,才轻柔而坚定地,钻入了陆瑾和洞山的眉心!
“啊——!!!!”
静寂被撕裂,陆瑾和洞山同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开始剧烈地痉挛、弹动!
皮肤之下,那些诡异的黑色脉络仿佛被注入了岩浆,疯狂地凸起、蠕动,甚至能看到一个个狰狞的虫首虚影在皮下若隐若现!
蛊灵感受到了来自生命本源层面的威胁,它们彻底疯狂了!
它们放弃了伪装,开始不顾一切地吞噬宿主的生机与神魂,想要在被彻底剥离之前,将这具“巢穴”完全转化为自己的血肉!
“豪儿!稳住他们的本源生机!”左若童的声音在张豪脑海中炸响。
张豪双目圆睁,一声低吼,体内的【炁血熔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磅礴的、蕴含着“不灭战魂”特性的暗金色生命力,如同两条奔腾的长江大河,不再是温和的输送,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狠狠“灌”入了两人的丹田气海!
那是纯粹的、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源泉!
在这股霸道生机的强行支撑下,陆瑾和洞山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终于被重新点燃,气息虽然微弱,却稳定了下来。
但那源自灵魂的痛苦,却在成倍地增加。
罗虚的额头,也早已被细密的汗珠布满。
他双手快如幻影,掐出一个又一个古老而繁复的法印,口中吟诵着外人根本无法听懂的上古音节。
那些在他操控下的青色藤蔓,在两人体内分化成亿万根更细微的灵丝,如同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开始精准地、一丝一毫地,从蛊灵的“灵”与“体”之上,剥离那不属于它们的生机本源。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却比任何战争都更加凶险万分的拉锯战。
是一场,在方寸神魂之间的,生死搏杀。
静室之外。
张之维和张怀义如两尊门神,守在门口,神情凝重。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静室内的空间,正在被三股截然不同却又隐隐相合的恐怖炁机,扭曲、撕扯、重塑。
澄真与长青站在更远处,他们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早已深陷掌心,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中布满了血丝与担忧。
“陆师弟……洞山……你们两个混蛋,一定要给老子撑住啊……”澄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嘶哑的呢喃。
而在那片被隔绝的战场之内。
战斗,已然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