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门的石阶,像是没有尽头。
当张豪扛着水云,一步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山门处,已经站满了人。
所有闻讯赶来的三一门弟子,都静静地站在两侧,他们的目光复杂,有敬畏,有惊骇,更有对那强大力量的向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沉默,只有风吹过道袍的猎猎声。
陆瑾站在最前面。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火爆脾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灼与担忧。他想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因为他从自己大师兄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仿佛那具魁梧的身躯里,只剩下了一道撑天拄地的意志,而血肉,早已燃烧殆尽。
看到张豪肩上那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人影时,陆瑾的瞳孔猛地一缩。
“水云!”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想要去接。
张豪侧身,避开了。
“他没事。”
张豪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睡一觉就好。”
陆瑾停下脚步,他这才看清张豪的模样。
那件玄色的劲装早已碎成了布条,露出下面那具如墨玉般、却布满细密裂纹的身体。那些裂纹,像是上好的瓷器被震碎后又强行粘合,透着一种破碎而又坚不可摧的诡异美感。
他的气息,很稳。
稳得,像一座山。
但也,很空。
空得,像一片渊。
陆瑾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大师兄,你……”
“我没事。”
张豪打断了他,将水云从肩上放下来,交给身后的两名弟子。
“带他去休息。用最好的伤药。”
“是!”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扶着昏睡过去的水云,快步离去。
陆瑾看着水云识海中那股若有似无的、驳杂而又精纯的蛊道气息,又看了看张豪那具濒临崩溃的肉身,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他知道,问了,大师兄也不会说。
他只知道,他的师兄,又一次,把所有事,都扛了下来。
……
水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张豪。
张豪的房间里,檀香袅袅。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那具布满裂纹的【不空刚体】,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自行修复着。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觉到,天地间那股无形的法则,像潮水般冲刷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他这个“不合格”的异物排斥出去。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后山禁地中,师尊左若童那如渊似海的气息,也正承受着同样、甚至更猛烈的冲刷。
“这,就是‘天人’的路么……”张豪在心中自语,同时,鬼如来最后那番话,如魔音般在脑海中回响。
“霸王之体……是钥匙?”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哼,想用我这把钥匙开门?也得看他有没有命来拿!”
水云跪坐在他对面,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大师兄。”
“嗯。”
“万劫生前辈的传承……我不能让它断了。”
水云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想,为他找一个传人。”
张豪,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左眼漆黑如渊、右眼金焰流转的异色瞳眸,平静地看着他。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水云的眼眶,红了。
他知道,大师兄这一个字,意味着,三一门,将永远庇护南洋蛊道一脉。
这是,承诺。
是,偿还。
山上的日子,难得地,恢复了平静。
陆瑾的修行愈发刻苦,他从水云那里听说了雪域高原上发生的一切,那份震撼,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与大师兄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日黄昏,他在演武场上状若疯魔,逆生三重的炁息催动到极限,双臂青筋暴起,却始终无法轰碎那块大师兄随手立下的试功石。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弱!”他一拳砸在地上,指骨尽裂,鲜血淋漓。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的路,不在我影子里。”张豪的声音淡淡传来。
陆瑾猛地回头,看到的,是大师兄平静而深邃的眼眸。他愣住了,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言不发地回房闭关去了。
山下的世界,却并不平静。
战争,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残存的境外势力,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最后的疯狂。
一些零星的消息,顺着山风,断断续续地传到山上。
“听说了吗?东北的胡家,有两位仙家下山后,就再也没回来。”
“据说是被罗刹国的‘异人’给围猎了……”
“唉,这世道……”
这些消息,张豪听到了。
但他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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