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
三天。
张豪就像一尊石像,身上落满了露水和枯叶。
周围的武当弟子们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紫霄岩附近的磁场乱了,指南针在那儿转得像风车,飞鸟飞过那片空域时会突然失去平衡栽下来,甚至连山里的风吹到那儿,都会自动绕个弯。
那里仿佛成了世界的一个“漏洞”,又像是一个绝对坚固的“实点”。
任何“虚”的东西,无论是风、云,还是空间本身,撞到张豪身上,都会被那股“不空”的意志强制实体化,然后被弹开。
第七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张豪的脸上。
他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周蒙手里的空茶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纹。
张豪眼中的黑白二色不再分明,而是混沌一片,深不见底,仿佛一口能吞噬万物的黑洞,却又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落叶。
那些落叶没有飘落,而是在离开他身体半寸的地方,直接化作了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懂了?”周蒙放下裂开的茶壶,问了一句。
“懂了。”张豪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所谓的太极,不过就是个‘框’。你们道家往框里装天地,我往框里装我自己。”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没有任何炁的流动,但他掌心上方的空间,突然塌陷了一块。
那是纯粹的肉身力量与意志结合,达到了某种极致后,对空间产生的“质量”压迫。
“以前我打人,是靠拳头硬,靠速度快。那是用石头砸水,水花溅得再高,水还是水。”
张豪五指猛地一握。
掌心那块塌陷的空间瞬间被捏碎,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
“现在,我是把这块水,冻成了冰,然后连冰带水,一块儿砸烂。”
这就是他的“不空”。
不是简单的填满,而是“质”的升华。只要他在,这片区域的规则就得听他的。如果规则说这里是空的,他就用拳头告诉规则,这里是实的。如果规则说这里能瞬移(空间折叠),他就用霸气把这折叠给捋平了,让你无处可逃。
专克一切花里胡哨。
“你这哪是修道,这是修魔。”周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过,这世道乱了,神仙救不了世,也许正如你所说,得靠个魔王来立规矩。”
张豪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周蒙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抱拳礼。
“茶不错,虽然苦了点,但回味够劲。”
他说完,转身就走。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依依惜别。
但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那翻涌了千百年的武当云海,竟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样,露出一道笔直的、通透的大道,久久不能愈合。
那不是风吹的。
那是他身上的“势”,硬生生在天地间挤出来的路。
“要去哪?”周蒙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张豪头也没回,脚步不停。
“昆仑。”
两个字,掷地有声。
周蒙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良久,才拿起那个已经彻底碎成几瓣的紫砂壶,苦笑了一声。
“三十辐共一毂……这哪里是车轮子,这分明是个要把路都碾碎的压路机啊。”
……
山下。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早已停在路边。
陆瑾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根烟,脚下已经是一地的烟头。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但眼底的青黑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焦虑。
看到张豪走下来,陆瑾手里的烟头烫到了手指都没发觉,直接扔掉迎了上去。
“大师兄!”
陆瑾的声音有些哑。这一周,他没敢上山,就在这儿守着。他不知道大师兄这次能不能过这道坎,但他知道,只要大师兄下山,这天,就要变了。
张豪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褪去了少年青涩、多了几分枭雄气度的师弟。
“大师兄,咱们这次……真的是要去干那个‘神’?”陆瑾坐在副驾驶,回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查了这一年,龚启之在昆仑搞的动静太大了,据说连国外的异人势力都在往那边凑,咱们这点人……”
“怕了?”张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怕个鸟!”陆瑾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林黑儿那笔账还没算清,别说是神,就是玉皇大帝,我也得扯下他几根胡子!”
张豪嘴角微微上扬。
他缓缓睁开眼,车窗外的景色正在飞速倒退。
“陆瑾,你知道为什么我在武当坐了七天吗?”
陆瑾摇头。
“因为我要想明白一件事。”张豪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捏碎空间时的触感,“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龚启之想造神,是因为他觉得人太弱,觉得这世间的规则太烂。他想跳出去,变成那个制定规则的‘空’。”
“但他忘了,没有地基的楼,盖得再高也是危房。”
张豪的手猛地握紧,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连防弹玻璃都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声。
“我不需要成神。”
“我只需要站在那儿,告诉那个所谓的‘神’。”
“这片大地,姓张。”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头出笼的猛兽,载着这位刚刚悟透了霸王之道的男人,向着那遥远而神秘的昆仑之巅,绝尘而去。
风起,云涌。
真正的清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