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盘膝,离莲台三寸。莲台离地三尺。
他就那么闭着眼,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这一呼一吸之间生灭。
张豪踩着金墙的碎片走了进去。
军靴踩碎光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瑾跟在后面,手里已经捏住了几张通天箓的符纸,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看着那个悬空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那种来自于生命层次的压制感让他连抬起头都费劲。
“来了?”
龚启之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看见他张嘴,但这声音却像是直接在两人的脑仁里炸开的。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在播报。
他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惨白的金。那是把所有的情感、欲望、人性统统剔除干净之后,剩下的绝对理智。
他看着张豪,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棵草。
“张豪。”
龚启之叫出了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在那凡尘俗世里当个猴子头,不好吗?非要爬上来,看一眼这天有多高?”
张豪停住脚,离那个莲台还有十步。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你这装神弄鬼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张豪弹了弹指甲里的灰,“在下面我就闻着一股味儿。又是金顶又是莲台的,怎么着你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
龚启之没生气。
神是不会因为蚂蚁的挑衅而生气的。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蚍蜉。”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但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两座大山,轰然砸下!
言出法随!
陆瑾只觉得膝盖骨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要往地上跪。那种力量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来自于规则——在这个空间里,他是“神”,你是“蚍蜉”,蚍蜉见了神,就得跪!
“操!”陆瑾咬碎了牙,嘴角渗出血丝,硬是用这一口血气顶住了膝盖的弯曲。
张豪却连眼皮都没抬。
那股要把人压垮的规则之力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水流撞上了礁石,自动分流了。
“蚍蜉?”
张豪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越来越狰狞。
他猛地抬起头,一步迈出!
这一步,不再是之前的轻描淡写。
咚!
整座悬空的大殿猛地往下一沉!
就像是一头远古的暴龙,一脚踩在了一艘小木船上。那股子蛮横到极点的重量,让这座所谓的“神国”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龚启之,你书读傻了吧?”
张豪又是一步迈出。
咚!
莲台周围那圈神圣的光晕直接被震散了一半!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张豪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袖口的扣子,露出那如同花岗岩般坚硬的小臂,“这话是笑话蚍蜉的吗?不。”
第三步!
咚!
张豪身上的气势轰然爆发!那不是炁,那是纯粹的豪意!暗金色的光芒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模糊却狰狞的鬼神虚影!
“那是告诉那棵树!”
张豪已经走到了莲台之下,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眼神里全是那种要把天捅个窟窿的桀骜。
“只要这蚍蜉不想让你活,就算是把牙崩碎了,把命填进去,也能把你这棵破树……”
他猛地挥起拳头。
那一拳,没有丝毫的花哨。
没有雷光,没有毒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技法。
只有“不空”。
这一拳所过之处,空间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哗啦啦地往下掉碎片。
“……连根拔起!”
轰——!!!
拳风未至,龚启之身下的那座白玉莲台,已经在那恐怖的风压下,寸寸崩裂!
龚启之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张豪的影子。
那是恐惧的影子。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规则”,在这一拳面前,失效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讲道理。
因为他的拳头,就是这里最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