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着孤说话!”
丞相抬眸,目光却落在对方发间——那里簪着支陌生的赤金步摇,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样式。
楚晏兮注意到她的视线,故意晃了晃步摇:“苏姑姑送的,说适合孤这个年纪。”
沈疏桐指尖微紧:“苏尚书有心了。”
“是啊。”小女帝凑近半步,“她还说,该给孤相看皇夫了。”
梅枝突然被折断,汁液染绿了丞相指尖。她垂眸道:“陛下确实...快到了该择婿的年纪。”
楚晏兮盯着她颤抖的睫毛,忽然笑开:“那阿疏姐姐帮孤挑个最好的?”
“臣...”声音哑得厉害,“遵旨。”
此后半月,朝臣们都察觉异常。
镇国公主不再与陛下同乘步辇,奏折皆由宫人转交,议事时必垂三重珠帘。有次小女帝追下玉阶相送,却见丞相躬身长揖:“陛下留步,于礼不合。”
楚晏兮站在汉白玉阶上,望着那道渐远的绛紫色身影,忽然对宫令监道:“传旨,及笈礼过后孤要选皇夫。”
消息传到丞相府时,沈疏桐正在批阅秋闱章程。朱笔在纸上顿住,墨迹晕开大片污痕。
“陛下...当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宫人低声补充,“还说要从苏尚书家的公子开始相看。”
沈疏桐望着窗外的梅树,忽然觉得心口旧伤隐隐作痛。她缓缓起身,将秋闱章程锁进抽屉最深处。
选夫旨意下达的第三夜,丞相府门被叩响。
沈疏桐开门时,只见楚晏兮浑身湿透站在雨里,怀里紧紧抱着鎏金匣。
“孤把他们画像都烧了。”小女帝声音发颤,“你看,一本都不剩...”
丞相沉默侧身:“陛下不该来此。”
楚晏兮突然打开木匣——里面根本不是画像,而是三百张红梅映雪图,张张落款都是“疏桐”二字。
“你骗孤...”
沈疏桐踉跄后退,“那些画...”
“苏姑姑都告诉我了。”楚晏兮踏进门槛,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你每年生辰都画一幅,就藏在太庙牌位后...”
烛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沈疏桐望着画上日期,正是她每年心疾最重的时节。
“陛下何苦...”
“孤就是要看看!”楚晏兮将画铺满地面,“看你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
雨声震耳欲聋。第十六幅画上突然多了一行小字,墨色犹新:
“永熙二十五年雨夜,吾爱逾矩。”
沈疏桐猛然跪倒在地,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现在...”楚晏兮轻轻抱住她,“还要推开孤吗?”
檐外雨声渐歇,晨曦微露。丞相府的门缓缓关上,将满院梅花与未尽之语,都锁在了这个漫长的雨夜里。
唯有那幅最新完成的画作,在晨光中静静凝视着相拥的两人,画中红梅开得正艳,像极了心口那道永不愈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