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那些骤然绷紧的脸孔，“七公主楚晏兮，性情最似贵妃。”
一句话如冰水泼入热油锅。武将席中顿时响起刀鞘碰撞声，文官队列里一片倒抽冷气。
“至于遗诏...”沈疏桐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却又不立即展开，“陛下嘱咐，需在灵前焚香九日，方可公示。”
大皇子猛地握紧剑柄，上前三步：“丞相这是要拖延？”他身后的亲兵同时按刀，金属摩擦声刺耳响起。
御前侍卫立刻踏步上前，刀锋半出鞘。殿内顿时剑拔弩张，雪光映着无数出鞘的利刃。
“是遵循祖制。”沈疏桐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还是说，殿下连九日都等不得？”
长公主突然轻笑，染着丹蔻的指甲轻叩玉笏：“丞相年纪轻轻，倒很会故弄玄虚。”她身后的老臣们同时上前，形成合围之势。
“比不得殿下，”沈疏桐转身颔首，“连故去的贵妃娘娘，都时常入梦指点臣。”
楚玥脸色骤变，猛地攥紧玉笏。她身后的太监悄悄后退，却被丞相府的亲卫拦住去路。
三皇子突然出声打圆场：“既如此，便依丞相所言。”他使了个眼色，族中侍卫悄然退后半步。
退朝钟声响起时，沈疏桐最后走出大殿。雪又下了起来，她站在汉白玉阶上，望着宫道尽头那间偏殿。
太医令悄悄近前：“丞相，殿下今晨用了半碗燕窝粥。”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仍未移动。
“那些杖责的宫人...”
“扔去乱葬岗。”少年丞相转身下阶，绯色官袍在雪地里掠出血色弧线，“让所有人都看着。”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了阶前血迹。沈疏桐走向偏殿的脚步突然加快——她记得太医说过，那孩子的胃疾，最怕受寒。
当偏殿门推开时，楚晏兮正趴在窗边看雪。听见脚步声，小女孩赤着脚跑过来，腕间红绳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阿疏姐姐！”楚晏兮幼时一看便是玉雪玲珑的美人胚子，眉眼尚未长开已见秾丽雏形。一双桃花眼睫羽浓密，眼尾天然泛红，看人时似含潋滟水光，偏又带着天真的懵懂。鼻梁纤细挺拔，唇珠饱满如樱桃初熟，笑起来时颊侧陷下浅浅梨涡，仿佛糖霜融进雪里，甜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仰起脸笑，胃疾初愈的面色仍苍白，“你看，雪好像糖霜呀。”
沈疏桐俯身抱起她，指尖掠过女孩温暖的胃脘。
“嗯。”少年丞相望向窗外雪幕，声音终于染上一丝温度，“是糖霜。”
殿外，新一轮的暗潮正在涌动。殿内，小女孩将冰凉的手塞进她衣襟：“给你捂捂。”
沈疏桐没有推开。或许从接下那卷空白遗诏起，她就注定要成为这深宫里，最坚硬的那块盾。
而太极殿的阴影里，大皇子楚琛正冷冷注视着偏殿的方向。他缓缓拔出佩剑，雪光在剑刃上流淌：
“九日后，”他对心腹低语，“要么交出遗诏，要么...”
剑锋划过积雪，留下深深刻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