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东站出站口,余雪松早早地在等待了。接到苏和后,他直接开车来到妻子单位。
杭城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苏和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一声声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梅警官贴心递过来的那杯热水,她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去。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门口,耳朵捕捉着走廊里传来的每一个脚步声,每一次都让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又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而失望地落下。
她不由自主地设想着各种可能的情景:叔叔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接受自己吗?他会相信自己的故事吗?那种近乡情怯的惶恐,混合着对未知血缘的渴望,让她如坐针毡,几乎无法安静地待上一分钟。她时而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车流发呆,时而又坐回沙发,无意识地整理着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角。
梅警官看出了她的极度不安,走过来,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而充满力量:“别紧张,和和。徐先生他们也是非常期盼这次见面。血浓于水,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这简单的安慰像一阵微风,稍稍吹散了苏和心头的些许迷雾。她深吸一口气,对梅警官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大约二十分钟后,会议室门外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清晰而稳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低声的交谈。苏和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扇即将开启的门。
门被一位警官从外面推开,一位警官侧身引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子,约莫五十岁不到的年龄,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气质儒雅沉稳,眉宇间带着历经世事的从容,但此刻眼神中却难掩急切与探寻。
就在他抬眸望向会议室的瞬间,苏和的目光与他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就是这一眼!
苏和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呼吸瞬间停滞。她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就是他了!眼前这个陌生而又莫名亲切的男人,有着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父亲徐闻渊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那眉骨的形状,那眼神中深邃的光泽,仿佛跨越了时空,与她记忆中照片上的父亲重合在了一起。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徐明宇的目光也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会议室中央那个穿着素雅、身形纤细的女孩。当他的视线落在苏和脸上时,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像!太像了!这女孩的眉眼、脸型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简直和他年迈的母亲珍藏的那些年轻时的照片,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十年的寻找,几十年的期盼,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最确凿无疑的印证!
不需要任何言语,不需要任何证明,血脉深处的共鸣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明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水汽迅速弥漫开来,视线变得模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哽咽的气音。
苏和的眼泪更是像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她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孤独、对身世的迷茫,以及对这份迟来亲情的巨大渴望,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无声却汹涌的泪水。
梅警官适时地开口,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激动而沉默的对视:“徐先生,徐太太,请先坐下吧。”她示意双方落座,然后正式介绍道,“徐先生,徐太太,这位就是苏和,是您大哥徐闻渊先生的独生女。和和,这两位就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叔叔徐明宇先生,以及他的太太,你的婶婶。”
坐在徐明宇身边的梁远筝,从看到苏和的第一眼起,心中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爱和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她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眼神清澈又带着泪光的女孩,心中不禁一酸,想起了自己当年不幸流产、未能来到世间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能平安出生,长大成人,是不是也会像苏和这般年纪,这般惹人疼爱?有这样一个女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强压下心中的感慨,脸上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拉过苏和的手。苏和的手有些冰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梁远筝从自己随身的名牌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天鹅绒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却十分精致的白金四叶草手链,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这个……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苏和看到那条明显价格不菲的手链,连忙摆手推辞。
梁远筝却不由分说,轻轻地、却坚定地将手链戴在了苏和纤细的手腕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孩子,别推辞。这是小婶给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份心意,保佑你平安幸运。”她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母性的包容。
苏和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余雪松和梅警官,寻求意见。两人都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收下。苏和这才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那抹精致的亮光,心中暖流涌动,轻声说道:“谢谢小婶。”
“你叫苏和?”徐明宇终于勉强平复了翻涌的情绪,声音还带着明显的沙哑,他急切地看着苏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你的父亲……我大哥闻渊他……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