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梁远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在秋野柔软的衣服上。她慌忙别过脸去,用手背擦拭。
“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转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和,声音颤抖却充满感激,“但是,你先遇见了他,嫁给了他。作为远清的姐姐,姐……姐谢谢你,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你。感激你一直陪伴在远清身边,不离不弃,用你的阳光和温暖,一点点把他从那个冰冷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他重新有了笑容,有了活下去的盼头,甚至还有了小野。”
她握住苏和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的伤太重了。现在可能看着还行,还能工作,还能走路。但是姐知道,慢慢地他的身体会......”后面的话,她不忍心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对苏和的心疼。她知道,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必须面对的是什么——是日渐需要依赖的丈夫,是可能反复发作的病痛,是远比普通家庭更多的艰辛和责任。
苏和反手紧紧握住梁远筝冰凉的手,她的手心温热而坚定。她没有像梁远筝预想的那样露出委屈或恐惧的神色,反而异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浅笑。
“姐,你别哭。”苏和轻声安慰,抽出纸巾递给梁远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在扬城的时候,他旧伤复发疼得厉害,在医院,医生就隐晦地提醒过我。和他在一起这六年,我比任何人都能更清晰地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他的精力确实不如从前了,更容易疲劳,腰伤发作的频率好像也比以前更高了,肠胃也越来越差,这些,我都能感觉到。”
她看着梁远筝通红的眼睛,语气平和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姐,我知道以后的路可能会比较难走,我知道我可能会比别的妻子更辛苦一些。但是,”她顿了顿,眼神清澈而明亮,没有一丝阴霾,“我不觉得苦,姐,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苦。”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姐姐看:“我爱他,敬重他,也依赖他。姐,你可能觉得是他需要我照顾,但对我来说,恰恰相反,是我更需要他。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哪怕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哪怕他有时候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沉默寡言,只要我能看到他,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我心里就特别的踏实,特别的安稳。他就像我的定海神针,有他在,我才觉得我的世界是完整的,是充满意义的。”
苏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爱恋、幸福和憧憬的光芒,她继续说着,像是在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蓝图:“我和他早就约好了。这接下来的二十年,他安心搞他的学术研究,我努力在君和学习,我们俩一起,好好地把小野抚养长大。然后,等下一个二十年,等他退休了,我们也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就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彼此,完完全全地属于对方,去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把以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听着苏和这番毫无保留的肺腑之言,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爱与坚定,梁远筝心中的酸楚和担忧,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了。她紧紧握住苏和的手,泪水流得更凶,但这次,是感动和欣慰的泪水。
“和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哽咽着,重复着这句话,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这最简单的感谢里。
苏和摇摇头,笑容温暖而有力:“姐,你不用谢我。我是他的妻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我们真的很好,姐,你放心吧。”
梁远筝用力地点点头,用手帕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姐放心,非常放心。能看到我那个曾经像块‘腐木’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弟弟,现在居然能陪着你去买维密,这简直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说明他是真的活过来了,是真的在享受生活,享受你带给他的这一切。”
提到维密,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苏和想起梁远清在店里那副窘迫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姐,你是没看到他那天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全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我问他哪个好看,他只会说‘都好’,‘你喜欢就行’,恨不得立刻隐身!”
笑过之后,苏和促狭地冲着梁远筝眨眨眼,压低声音,带着点小恶魔般的语气说:“姐,那……你晚上,是不是也要考虑给我小叔加个菜呀?他们今晚肯定要喝酒,这微醺的状态,不是正好,嗯?”她拖长了尾音,意思不言而喻。
梁远筝被她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嗔怪地拍了她一下:“去你的!小东西,没大没小!拿你姐开涮是吧?我和你小叔都老夫老妻了,年纪一大把,哪还兴你们年轻人这一套!”
“什么呀!”苏和立刻反驳,挽住梁远筝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像女儿对妈妈撒娇一样,“姐,你现在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好不好!成熟,优雅,干练,又懂得生活,不知道多有味道呢!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小叔能娶到你,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得梁远筝心里甜丝丝的,她笑着揉了揉苏和的头发:“就你嘴甜,会哄我开心!”
两人对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亲人之间才有的亲密无间和深深的羁绊。地毯上,秋野不知何时已经抱着他的小玩具,靠在奶奶腿边睡着了,小胸脯均匀地起伏着,睡得香甜。
“小野睡着了,我去把他抱到床上。”
“嗯好,姐,那我去煮解酒汤,小叔和远清一会儿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