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环形山底,重返那片被“道陨碑”星辉短暂照亮的废墟边缘。
身后深渊重归黑暗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如同亘古的挽歌。
林不烦体内,那被强行灌注的浩如烟海的传承信息,在星枢盘的梳理与封印下,已从最初的狂暴洪流,渐渐化为沉静却深不见底的湖泊,潜藏于识海深处。
只有最核心、最基础的部分,如同浮出水面的岛屿,清晰可见,供他理解、参悟。
他盘膝坐在废墟角落,面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稳,周身有微弱的星辉自然流转,与这片死寂天地间稀薄的星辰灵气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仿佛在与这片古天残留的星辰道韵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筑基圆满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甚至还在缓缓攀升,向着那层无形的金丹壁垒坚实迈进。
这不仅仅是灵力的增长,更是对“星辰大道”理解的质变。
“林大哥,感觉如何?”
悟尘关切地问道,递过一枚温养神魂的丹药。
他道法自然,能感受到林不烦身上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并非力量暴涨的虚浮,而是一种内蕴的、仿佛与天地星辰建立了某种更深层次联系的沉凝。
“无碍,只是神魂略有震荡,需时间稳固。”
林不烦接过丹药服下,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眸中神光湛然,少了些许往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深邃与沧桑。
“传承信息太多,绝大部分已被星枢盘封印,仅能参悟最基础的部分。然,已足够。”
他看向围坐的三人,目光缓缓扫过孙大牛充满好奇与担忧的虬髯脸庞,悟尘清秀而沉静的眼眸,最后落在夜琉璃那依旧苍白却透着坚定的小脸上。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
“此地,名为‘道陨天’,乃星陨宗最后战场,亦是其封天自绝、以身镇幽冥的埋骨之地。我等所见‘道陨碑’,乃星陨宗最终留下的传承核心,亦是……道统绝续之见证。”
他将“道陨碑”中传递的、关于那场导致星陨宗覆灭的、与幽冥源头被其称之为“幽墟”的最终决战,关于“七星”传承的失落,关于“道种”的嘱托,一一娓娓道来。
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张,平静的叙述中,却带着万古的悲怆与沉甸甸的责任。
孙大牛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砸吧着嘴:
“我的乖乖……举宗封天,以身化星,就为了镇压那劳什子‘幽墟’?这……这也太……”
“悲壮,亦是大无畏。”
悟尘接口,年轻的面容上满是肃然与敬仰。
“以身殉道,护佑苍生。此等气节,当为万世楷模。林大哥得承其志,是为天命,亦是重担。”
夜琉璃安静地听着,漆黑的眼眸在听到“幽冥”、“幽墟”时,微微波动。她体内的“破军”晶石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那段湮灭的历史。
她看向林不烦,低声问:
“道种……何意?”
林不烦迎上她的目光,缓缓道:
“道种,即传承之火种,道统之新芽。非是继承其名,而是延续其道,于废墟之上,重燃星火,再辟新天。”
“重聚七星,再演周天……”
悟尘沉吟。
“此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为。林大哥,你有何打算?”
林不烦望向这片死寂的天地,目光掠过残垣断壁,掠过冰冷的星辰骸骨,最终落向高远而冰冷的暗紫色天穹,那里,有无数“死星”在沉默地注视。
“此地虽为绝地,死寂荒芜,却也是星陨宗道统陨落之地,星辰道韵残留最盛,幽冥侵染亦被隔绝。于我参悟星辰大道,乃是得天独厚之‘洞天福地’。”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欲在此闭关一段时日,一则消化传承,稳固境界,尝试冲击金丹;二则,以此地为基,尝试接引、梳理此地残存的星辰之力,探寻重聚‘七星’、修复‘周天星斗大阵’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他顿了顿,看向三人。
“此事凶险,前途未卜。星陨宗昔日之敌‘幽墟’是否仍在窥伺,外界局势如何,皆未可知。传承之路,亦是荆棘之路。三位……”
“兄弟这话就见外了!”
孙大牛一拍大腿,瞪着眼道。
“俺老牛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俺知道,没有你,俺早死在黑风涧了!没有星陨宗的传承,咱们也到不了这儿!管他什么幽冥幽墟,什么道种不道种,你指哪,俺打哪!这条命,早就跟你绑一块了!”
悟尘微微一笑,拂尘轻摆。
“小道下山,本为历练,寻道求真。如今得遇星陨遗泽,知此亘古秘辛,见先贤慷慨,此乃莫大机缘,亦是道之所在。重续道统,镇守幽冥,乃大功德,大因果。贫道愿附骥尾,略尽绵薄。况且……”
他看向林不烦,目光澄澈。
“林大哥心性坚毅,道心通明,能得此传承,非是偶然。小道信你。”
夜琉璃没有立刻说话,她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短刃。
许久,她抬起眼,看向林不烦,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坚定。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路,因你而变。幽冥……与我,本是一体。你要镇幽冥,续星火,我……帮你。”
她的话不多,却重若千钧。
林不烦看着眼前三人,胸腔中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孤身一人,道阻且长;有志同道合者并肩,则山海可平。
“好!”
他重重点头,不再多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计议已定,众人便以这处相对隐蔽的废墟为临时据点,开始忙碌。
林不烦首要之事,便是闭关消化传承,尝试冲击金丹。
他选择在“道陨碑”所在的环形山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岩洞中闭关。
此处虽仍受古天死寂气息影响,但残留的星辰道韵最为浓郁,且能隐约感应到碑中沉寂的意志,对他参悟大有裨益。
闭关前,他将“七星”传承中,关于“开阳”战法的一些基础星辰攻伐之术,以及“天权”阵法中的几种简易星辰防护、聚灵阵图,刻录成玉简,交给悟尘道长参详。
悟尘于阵法、丹道天赋极高,或可从中触类旁通。
又将“天璇”炼器篇中关于星辰金初步淬炼、基础星纹绘制之法,以及“玉衡”御兽篇中关于沟通、安抚星兽或许对此地残存的星兽残魂或星力化形之物有用的粗浅法门,交给了孙大牛。
孙大牛力大心细,对炼器颇有兴趣,且雷法刚刚,或可尝试与星辰炼器结合。
至于夜琉璃,林不烦将“摇光”传承中关于星辰战阵配合、运势引导的残缺理念,以及自身对幽冥之力与星辰之力调和的一些初步设想,与她交流。
夜琉璃的幽冥之体特殊,或许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悟尘接过玉简,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其中。
他本就精研阵法丹道,星陨宗的星辰阵法体系浩如烟海,虽只得基础,却为他打开了全新的天地。
他结合自身道门所学,开始尝试以废墟中收集到的、蕴含星辰之力的残破材料,布置简易的“小周天聚星阵”和“北斗防护阵”,为据点提供更好的修炼与防护环境。
同时,他也开始研究此地那些奇异的、蕴含星辰之力的矿物与残存灵植,尝试能否培育或炼制出对众人有益的丹药器物。
孙大牛则对炼器篇大感兴趣,摩拳擦掌。他本就是炼器好手,得了星辰炼器法门,立刻将之前收集的一些星辰金属残片翻出来,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虽然最初炼出的都是些歪歪扭扭、蕴含微弱星力的粗糙匕首、箭头,但他乐此不疲,声称要打造出一柄“星辰雷棍”。
闲暇时,他也试着以“玉衡”篇中的法门,去沟通废墟中偶尔飘过的、由星力与残念凝聚的微弱星灵,虽大多失败,却也偶有收获,得到些许关于古天布局的模糊信息。
夜琉璃最为沉默,但行动却最快。她按照林不烦的设想,开始尝试以体内新得的、经过“破军”晶石转化、相对温和的幽冥之力为引,去接触、调和此地那死寂的星辰灵气。
过程缓慢而艰涩,两种力量属性相克,稍有不慎便互相湮灭。
但她心志坚毅,又有“破军”传承中关于统御、运势的模糊指引,竟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丝微妙的平衡点,能够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寂灭”与“新生”意境的特殊星力,用于自身修炼。
她的气息,在虚弱中,逐渐多了一份内敛的深邃。
林不烦的闭关,则是一场静默的蜕变。岩洞之中,他摒弃杂念,心神沉入识海,遨游于“七星”传承的星海之中。
最初是“天枢”总纲,为他勾勒出星辰大道的宏伟蓝图,阐述星辰生灭、周天运行的至高奥义,虽残缺,却如灯塔指明方向。
接着是“开阳”战法,将星辰之力化为无坚不摧的攻伐利器,招式大开大合,却又暗合天机。
他结合自身《星神不灭体》,推演磨合,修为在理解中水到渠成般增长。